神火书(154)
神启帝在继位之初便用了雷霆手段扫清了天罗之乱,而在那时,曹野便知,这位年轻的皇帝绝非庸碌之辈,而他的野心,甚至还未完全张开羽翼。
新帝如此性子,若是谁在此时让他感觉到了威胁……
曹野不敢往下想,但神启帝却没打算放过他,又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的伤。”
无奈之下,曹野只能强忍着头晕抬起头来,便见面前年轻的皇帝目光悠长地打量他,许久才道:“若那日天火降世时,在御前的是你的父亲,恐怕今日朕就不能这样站在这里了……你救了朕的性命,此事朕应当要谢你。”
曹野一愣,显然,神启帝此话虽是在谢他,但却也不全是褒奖,至少上来便明示了,他知道曹嵩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是因为还病着,头脑不甚清醒,纵然曹野向来伶牙俐齿,此时也不由语塞。
他尚未说话,神启帝已然说道:“天火一事朕已命人去查了,现今看来,应当不是工部有失,而是民间的私炮黑火闹出的乱子,曹野你也不必忧心你那弟弟,京中忽然有此变故,事关工部,你父亲又恰逢此时过世,加上这妖书……许多事连在一起,朕心中自有判断,即便你父亲不在了,朕也会为你做主。”
说罢,神启帝一摆袖子,回到了龙椅上,淡淡道:“至于聂言你说的事,朕也会考虑,既然民间都说这天火是神兆,那若是此时能有一场大捷,自是能将妖火变神火,凶兆变吉兆……朕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如今京中还有诸事未明,许多事不急于一时,今日既然两位爱卿都还伤着,就不要在这里熬着了,回去吧。”
如此,聂言和曹野都被屏退了。
而到了殿外,曹野想到曹嵩的死只觉得胸腔里填满了冰冷的愤怒,他冷冷地看着聂言:“什么叫做将妖火变神火,凶兆变吉兆,你对皇上说了什么?”
聂言断了腿,脸色看着也不算太好,而他做出一副假惺惺的悲痛模样,说道:“贤弟,老师刚去,加之你身子不好,这些国事,还是让为兄来操心吧。”
曹野早就忍无可忍,见状竟不顾两人还在殿外,上前一把揪住聂言前襟,咬牙道:“你说了什么!”
用力之下,聂言被他推地倒退半步,拉扯到了伤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而曹野也没落着好,因急火攻心,他胸口剧痛,立刻便受不住地弯腰猛咳起来。
“贤弟,那妖书也不是我变出来的,民间百姓在传,总不能闹成天罗那样再出手干预吧。”
聂言脸上带着笑,但眼睛却是冷的。
他只觉可惜,曹嵩虽死,但曹野却活了下来,非但如此,事情来得太巧,若单是天火,即便炮子库没炸,裴深也一定会受到牵连,但谁叫曹嵩经不起激,给他一吓竟是死了,加上这封突然现世的妖书,连在一起,牵连的都是曹野亲信,乍一看,就像是有人要故意为难曹野一般。
只是,妖书却并非聂言所为。
他自是不会这样愚蠢,想要一夕之间除去曹野所有亲信,然而,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皇上都一定会疑心到自己身上,既如此,还不如主动些。
于是,在截获了妖书后,聂言立刻便赶来面圣,只说,此时只要有一场大捷,他们便可顺理成章地将天火变成一种吉兆,如此,民间的流言自然就会止住了。
“你……”
事到如今,曹野在听到一场大捷时便知,聂言在动什么心思。
这段时日,灰鹞岭失守一事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早就有人迁怒于阮云夷,称他不该在京中养这么久的伤,若是早一些回到北境,也不会让这出入关的奇险落入乌梁人之手。
可分明,阮云夷的伤还没有养好,曹野先前与他见面时便听阮云夷说过,待到来年春天,他体内余毒除尽,便会趁着冰雪消融时回到北境,那时,他必要将灰鹞岭亲手夺回来。
明明,只差几个月了。
曹野咳得满口腥气,咬牙道:“云夷的身体还未养好,而且,岁末将至,北境已经开始变冷,若是赶上暴雪,你叫兵士们如何行军?”
闻言,聂言只是笑:“贤弟你别急啊,我也是为了社稷,如今天灾之下,百姓们乱作一团,不是你说的吗,有人趁此机会妖言惑众,若是不想出个克制办法,万一让京城里也闹出‘天罗之乱’,那可该如何是好啊?”
“你……!”
看着聂言那张满脸假笑的脸,曹野只觉得怒火攻心,结果,刚一站起便觉眼前一黑,随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度醒来,曹野已叫人抬回了府上,裴深守在榻前,短短几日便瘦了一圈,甚至连头发都未梳齐整,鬓边还垂着几缕熬出的银丝。
见他醒了,裴深立刻便扑了过来:“兄长!你还好吗!”
曹野想要开口说话,但一张口却是先呕出一口血来,也是直到这时,曹野才终于从太医那里知晓,他这回因为吸入毒烟,肺火入了心脉,从此便是心肺相连,一旦情绪起伏过大就会连累肺疾发作,若是如此反复几回,他只怕活不过十载。
然而,此时的曹野却根本顾不上此事,抓着裴深便问:“城中如何了?皇上可有下任何旨意?”
裴深摇摇头,两眼乌青仿佛好几日没睡:“兄长,你这回昏了两日,应当不知,外头的灾情已经基本控制住了,皇上拨了白银万两用以救灾,初步算来,灾亡千余人,还有许多至今找不到尸体。”
“那民间可还有什么流言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