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书(198)
这不是个好时候。
曹野暗想,他们身处在一个四面漏风的屋子,而屋外还有聂言的探子,就更不要说,他这一路都在囚车里,根本没有好好梳洗不说,现今或许还发着热。
深吸口气,曹野试图让脑子冷静一点:“勾娘,我觉得现在可能不是个好时……”
话还没说完,他的后颈被人一把捏住,像只落入人手心的猫一般,被迫抬起了头。
勾娘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眯起眼:“东家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说过,其实我才是你的主子。”
勾娘的手不轻不重,没把他弄痛,却也让曹野挣脱不开,只能盯着勾娘的双眼,犹豫半晌才道:“是,你说过,你才是我的主子。”
“那既然这样,主子说的话,你要听。”
勾娘双目一眨不眨,此时此刻,她的面庞白玉一般,竟是隐隐有种非人之感:“曹野,告诉我,你想和我说什么?”
那种要被她吃了的感觉又来了。
勾娘用拇指揉搓他干涩的下唇,像是在逼他开口,有些疼,但曹野心里却只觉得痛快。
如果她想要,那被她吃了就吃了吧,最好吃得干净些,别剩下。
月色如水,曹野再度将勾娘拉向自己,让剑的锋芒割开他,从此往后,将他从一团不知痛楚的死灰重新变作一个人。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让我想活下去。”
曹野轻声答:“小狮子,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第104章
“不知道勾姐姐他们还顺利吗?”
桐州城外,南天烛和孔雀已经在山洞里藏了两日了。
就像是先前所计划的,勾娘送她和孔雀离开后,尉风和火丫前来接应,顺便也在周遭的官道上留下标记,让之后脱身的勾娘知晓该去哪里找他们。
本来他们都以为聂言恐怕会做得更过火些,但现在看来,聂言始终没有通缉几人,意味着他也在忌惮旁人目光,因为皇上下旨要抓的只有曹野,他也不敢太过假公济私,大张旗鼓地搜捕别人。
先前在桐州,聂言的阵仗铺得本就太大,加之勾娘甚至白天封禁了城门,此事要是被好事者传出去,只怕日后也会变成皇帝清算他时,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为此,在那日勾娘“故意被抓”后,聂言那些暗卫便在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即便知道一切都是曹野的计划,想到勾娘孤身一人奔赴虎穴,南天烛和孔雀还是不由得提心吊胆。
“以那娘子功夫,你们就别为她瞎操心了……聂言手底下那些歪瓜裂枣在她面前根本不够看。”
恰逢尉风拾柴归来,他将那些枯枝丢进篝火,好让怕冷的火丫暖身子,又道:“她练的那身功夫本就邪性,即便寻到了自控的窍门,心中戾气一直憋着也不行,总得有个宣泄的去处,否则,只怕日积月累也是要伤身。”
孔雀不会武,但想到那日勾娘在林中险些发疯,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嘟囔道:“天底下怎还会有如此容易走火入魔的武功?”
“要承其重,必有其器,若非心坚如铁之人,只怕也练不成此功,更没法熬到可以自控的这一日……这功夫本就不像是给人练的,要不怎么说,民间都传她是麒麟骨呢?”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比起曹野,尉风对勾娘的印象却是极好,至少这些年来,勾娘是除了阮云夷外唯一一个能叫他败下阵来的敌手,要说她真是神火将军仙蜕投生,尉风也会相信一二。
他哼了一声:“说来,将军是无常心,李猊是麒麟骨,这姓曹的倒是命好,能让一个个活神仙围着他打转。”
眼看天色将暗,恐怕今日曹野和勾娘也不会出现,南天烛将尉风从城里买的跌打药敷在伤脚上,问道:“尉风大哥,你昨日去城里,说是有官差正在抓后心有痣的人,他们还在吗?”
一如孔雀先前所担忧,这一回,皇帝似是动了雷霆之怒,誓要将那妖书上所说身怀观音血之人全部揪出来,非但如此,只要后心有痣便要被剥皮去痣不说,甚者还要受一顿笞杖反躬自省,如此一番折腾下来,许多被捉去牢里之人出来都已没了半条命。
南天烛实在想不明白:“人人都会长痣,皇帝难道不知道?他先前让曹野破除民间邪道淫祀,我还当他不信这个,结果这次妖书一出,皇帝却是第一个疯了。”
“他要是不信,为何只敢让曹野出面查这些仙蜕?”
尉风闻言,只是冷笑一声,将更多枯枝投入了火中,溅起几颗火星:“在将军生前,皇帝便忌惮他,本以为在将军死后,此事便会被揭过去,谁料想,民间神火崇拜却是愈演愈烈,我们这位皇上心中有鬼,想要拆庙却又不敢,最终也只敢让曹野来办此事,而事到如今,只怕是已经怕得胆战心惊,这才会做贼心虚,想要将这所谓身怀神火将军仙蜕的人全都找出来。”
“而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
火丫抱膝坐在篝火边,火光将她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映衬得一片惨白,她淡淡道:“十年前皇帝不就是这样对天罗斩草除根的吗?以为自己贵为天子就可以轻易操控人心,这样的错误,皇帝会犯第一次,自然就会犯第二次。”
“但是……这样分明是行不通的。”
一想到先前在楚州和潭州碰到的事,孔雀就忍不住大翻白眼。
被天香引入歧途的天罗信徒也好,因为心魔就滥杀无辜的孙老也罢,这两者无一例外,都是十年前囫囵了结天罗所种下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