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书(37)
孔雀困得眼睛都没睁开,抱怨的声音周遭二里地都能听见,南天烛倒吸一口凉气,气得一把捂住他的嘴,而曹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再一回头,才发现那个血红影子竟是离奇地消失了!
“什么?”
曹野后背出了一层冷汗,下意识想要上前,但紧跟着又意识到,他们如果一起离开,这屋子里岂非只剩下勾娘一个人?
说来……勾娘怎么还没醒?
一想到勾娘平时最是警觉,现在却毫无反应,曹野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好预感,这下再也顾不上什么陈规礼数,一把推开了南天烛和勾娘的房门,却见勾娘还端正地躺在榻上,睡得很沉。
“勾娘……勾娘?”
曹野心知勾娘是他们之中武功最好的,这一路走来,如若没有勾娘相护,他们三个恐怕都死了不止一次了。
换言之,如果真要做什么于他们不利的事,就必然要先放倒勾娘才能动手。
眼看他们搞出这么大动静勾娘都不醒,曹野心下着急,只能不断轻拍勾娘侧脸,折腾好一番勾娘才终是悠悠睁眼:“怎么了?”
孔雀见状二话不说上手诊脉,但勾娘脉象却不见有异,四平八稳得堪比一块砖,他震惊道:“搞半天你是真的没睡醒?”
勾娘起身揉了揉额心:“好久没睡这么舒坦的床榻,睡得有些死了……怎么了?”
“舒……舒坦?”
这回轮到曹野震惊了,要知道,他完全无法将这硬到家的床榻和舒坦二字联系在一起,脱口而出:“勾娘你以前睡得都是什么鬼地方?”
勾娘神智清醒很快,看三人脸色惨白,几乎立刻就意识到发生了意外,伸手便要抓放在床头的棒槌,却又被曹野按住了手。
他无奈:“已经跑了……刚刚还以为你是给什么阴邪东西迷了神智,早知道你是睡得死,我就不叫你让你多睡会儿了。”
他将先前所见和勾娘说,果真,勾娘脸上毫无惧意,只道:“未免太巧,这客房平时也没有人住,结果我们一来,这东西就出现在客房前头了?”
一瞬间,四人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相对无言了一阵,勾娘却忽是一把扣住曹野的手腕,皱眉道:“你手怎么这么烫?”
孔雀一愣,也立刻上来探了曹野的脉,当即震惊道:“大哥,你脉这么快!水放你头上都能沸,没烧晕过去就算给你面子了,怎么还敢半夜出门撞鬼?”
“说得像是我想撞鬼似的,是人家来找我好不好?”
曹野后知后觉身上的汗都凉了,他本想说回去睡一会儿就好,谁想心口吊着的那口气一散,他刚一起身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之后,记忆便开始变得模糊。
“孔雀那小子,给我压了三层棉被发汗,我气都上不来,后头是生生憋晕过去的。”
如今来到山下,曹野终于彻底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在他昏倒后,其他三人又哪里还敢在山上呆着,熬到天亮便立刻下山找客栈去了。
他一时只觉得哭笑不得,他们就在山上住了一晚就撞鬼了,就这运气,曹野都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坏。
“孔雀和小蜡烛呢?”
吃了太医院开的药,曹野烧退得很快,现今除了身子发虚已没有旁的不适。
勾娘给他披上外披,扶他下床:“闲来无事去城隍了,说是要给你去晦气,毕竟撞了那么大一个鬼,然后立刻就昏了,早上我们下山时无忧真人还让弟子送我们,像是生怕你死在山上。”
“我倒是觉得,我病倒和撞鬼没什么关系,和他们床榻太硬有关系……”
曹野光是回忆起昨晚那床就浑身酸痛,心想也难怪过去阮云夷常说他娇气,要是行军打仗,只怕第一天就倒在路上。
现在看来,阮云夷可能还高估了他……他连一天都撑不过去。
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曹野猜想南天烛和孔雀绝对是拿着他们的盘缠出去工钱吃喝了,苦笑道:“他俩什么时候混得这么熟了?按理说我这个东家倒下了,至少也该给我带个什么肉饼回来吧?”
“肉饼你是别想了,孔雀说,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也多亏了你随身带的药名贵,吃了立刻便能见效,要是没有那药,你只怕要一直昏到明天。”
勾娘语气平铺直叙,虽无一丝探究意味,但却还是不免让曹野心里一阵发虚。
巡察使本就是芝麻官,确实不该拿到这样名贵的药。
他干笑一声:“我身体都这样了,再不备点好药,这么做牛做马不是送死吗?说起来,勾娘你昨夜如何能在那山上睡着……他们那褥子比冬衣还薄。”
曹野生硬地转换话题,有心想要糊弄过去,好在,勾娘不是孔雀,向来不会追问这些事情,闻言也只是给他碗里夹了些咸菜,就在曹野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勾娘却忽是开了口,平静得就像是在说第二天早饭吃些什么。
她说:“我能睡惯那里,是因为我曾下过狱。”
第21章
“什么?”
勾娘语出突然,曹野一惊,一口粥险些滑进喉咙,他给呛地立刻低头咳嗽起来。
而他这般反应却是将勾娘逗笑了,一边给他顺气一边笑道:“出身江湖,手上见血是常事,下过狱又有何奇怪?我还在廊房里睡过好几年,睡惯了硬床,便睡不了软榻了。”
勾娘语气温柔,好似全然不把这些当一回事,但曹野却听得颇不是滋味。
他出身富贵,即便落魄也从未睡过草屋,甚至还有下人为自己打点一切,根本无法想象勾娘孤身一人在外,是如何挨过这样的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