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书(61)
勾娘语气之坦然只让曹野措手不及,他想了想:“所以,你藏起宝剑,又化名勾娘行走江湖,是为躲避仇家?”
勾娘低低嗯了一声,将剑插回棒槌里,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夜色淡然道:“我爹不愿那剑法失传,在我小时就传给了我,还嘱咐我此剑不祥,一旦出鞘便会惹来祸事……也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我家传剑法十分霸道,极易走火入魔,细小如身上腥气又或是心中愤懑,都可能使得剑主万劫不复。”
“原来是这样。”
事到如今,曹野也终于明白,为何勾娘会经常洗衣了。
而想到勾娘不止一次为自己拔剑,他不由得心中一软,苦笑道:“这么说,总不会是因为我太不争气,需要你三番五次费心,这才会忽然失去理智吧?”
勾娘吹着夜风没有说话,曹野起身走到她身后,犹豫了一下,才轻轻将掌心贴上勾娘的后背。
隔着两层外衫,他依旧能隐约感受到那些凹凸不平的伤疤绵延在勾娘的背脊上。
曹野深吸口气:“你的这些伤……是先前下狱的时候留下的吗?”
他过去虽常行走狱中,但却很少主张用刑,只因曹野从小便不喜见血,有几回阮云夷带着一身伤来他家里,曹野便连那伤口都不愿看一眼,还因此被阮云夷笑话了一阵。
掌心下,勾娘呼吸平稳,似是心绪并未产生一丝波澜,只是笑笑:“东家要是怕疼,还是别去想它是怎么来的了。”
“可我想知道。”
曹野却十分执拗:“你跟着我便算是我的人,虽说我这人胆小怕事,在朝中也没什么作为,但好歹也算是个朝廷命官,今日之事若有下次,我至少也可以护住你,不需让你主动挨那些鞭子。”
而闻言,女子轻笑一声:“那好,东家你要看,便看好了。”
说着,便听窸窣动静,曹野还没来及反应,布料簌簌而落,紧跟着,他掌心一热,竟是直接贴上了一方温热的皮肤。
“……”
意识到勾娘直接在黑暗中褪去了后背衣衫,曹野不由得轻轻吸了口气,说了句“冒犯了”,这才小心翼翼抚上勾娘背后伤疤。
就和他想的一样,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有长有短,多半是大牢中的钉鞭还有烙铁留下的,而在曹野的记忆里,这些手段分明很少会用在女子身上。
勾娘就仿佛会读心一般,说道:“之所以都在背上,是因我是女子,若伤在正面,容易落人口舌。”
曹野只觉得嗓子干涩:“那时你多少岁?”
“十六。”
勾娘平静道:“他们想让我认,我不肯,为此受了一些罪,不过还好,后头都长好了。”
“……这对我来说,可不叫长好了。”
曹野摸到一条伤疤,从肩膀一直到腰,而他根本无法想象勾娘当时是如何熬过这些深可见骨的伤。
最终,曹野的指尖已然不敢再触碰下去,只是慢慢地在勾娘背后捏成了拳头。
室内已是一片漆黑,但他能闻到勾娘背上药草的味道……那是叠在旧疤上的新伤,是昨晚才留下的。
以勾娘的性子,若非今天要演那出戏,只怕根本不会让他知道这些。
沉默许久,曹野本想问勾娘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遭受这些,然而就在这他要开口时,门外长廊上忽传来一阵急促脚步,随即,紧闭的房门被人一把推开,孔雀大大咧咧喊道:“大姐头!楼下说你拿饭了,那病秧子是不是醒……”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随着走廊上的烛火照进房内,孔雀和南天烛震惊地看着勾娘背身穿好衣裳,而曹野的手甚至还没从她身上放下。
完了。
曹野一看两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就知道他俩多半是没想正事,正要解释,勾娘这时却已经连衣带都系好了,微笑着点起了灯:“摸完可以吃饭了吧。”
“……”
曹野简直眼前一黑,果不其然孔雀立刻怒道:“姓裴的你个狗官!大姐头一身是伤,新的伤口还没长好你也下得去手!”
曹野简直百口莫辩:“你都给她上药了,我就不能是给她上药吗?”
南天烛却一脸警惕地看着她:“但孔雀和勾姐姐可没有金钱关系!你不一样,你是东家!”
曹野实在没了法子,只能求助地看向勾娘,谁知勾娘只是笑笑:“东家吃饭吧,刚才你让我听你的,现在该轮到你听我的了。”
“…………”
事到如今,曹野也知解释无用,无奈之下只好乖乖坐下:“我明明才是付工钱的那一个,怎么感觉你们谁都能欺负到我头上来?这么下去,下个月还想不想拿月钱了?”
“所以才说一有金钱关系,东家就容易不做人!”
南天烛鼻子里出气,明明平时和孔雀吵得难解难分,这时两人倒是同仇敌忾,一起嫌弃地盯着曹野,几乎要将他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曹野头痛:“我说你们还没完了……”
“所以,接下来要去哪儿?”
好在,勾娘这时终于玩够了,慢悠悠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无根肉和天王胆查完了,剩下六个是?”
“我知道我知道!”
一提到神火将军南天烛便来劲,掰着指头如数家珍:“麒麟骨,仙人髓,判官舌,乾坤皮,观音血和无常心!”
曹野至今还是不知道南天烛为何会对神火将军如此上心,苦笑道:“说来,我们这一个个查过去,可都是在砸神火将军的场子,小蜡烛,你就不介意吗?”
“砸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