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书(95)
已是夜深,聂宅地牢里不见半个人影,似是连守卫都睡了,孔雀不死心,又接连喊了数声,最后,竟是将烧得迷迷糊糊的曹野喊醒了过来。
“孔雀……别喊了。”
曹野已不是头一回烧成这样,浑身发冷,一开口都直打寒颤,艰难道:“聂言……是故意的,除非我真快死了,否则他不会轻易让我们走,别白费力气,吵得头疼。”
“但你现在就快死了!”
孔雀身为大夫,最恨他人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伸手再探曹野额头,烫得几乎烧手,他咬牙道:“你这肺疾最需静养,每回烧起来都是在折损你自己的元气,吃药治标不治本,之后只会越来越频繁,说不好哪一次你就烧死了!”
“哪儿这么严重,死不了……”
曹野呼吸急促,缩成一团,孔雀见状二话不说,将自己外披脱了裹在他身上,没好气道:“我可不管,你万一死了勾娘绝不会放过我,嫌吵你就自己堵耳朵……我还就不信了,那个姓聂的真能让你病死在这儿!”
说罢,他起身继续嚷嚷。
事到如今,平时孔雀与南天烛吵架的好处倒是显出几分,至少,他中气足,嗓门大,就这样喊了足有一两个时辰,外头的天都亮了,忍无可忍的聂家家丁终是将他家老爷请来了地牢。
“贤弟,你这是怎么了?”
聂言明知故问,虽然早知曹野身子不行了,但他也没想到,曹野竟已到了这般境地,才在这牢中熬了一夜便已烧得气若游丝。
孔雀喊了一夜,嗓子早已喊哑,见状也不管来人是什么当朝首辅,气急败坏道:“他快死了你看不出来?再这么烧个一时半刻,他或许就没命出去了!”
“放肆!你可知你在和谁说话!”
孔雀如此顶撞,一旁侍卫正欲拔刀,聂言却摇摇头:“开门放人,贤弟都这样了,为兄还能苛责什么?”
过去,聂言虽不常与曹野打交道,但毕竟从小相识,深知这孩子虽没有曹嵩行事那般狠辣,但性子却也十分狡黠,常能在他意想不到时行出一步险棋。
一如当年天火,他本想趁曹嵩一命呜呼直接扳倒曹家,谁想曹野却拖着病骨冒死救下了皇帝,从此即便不争不抢,神启帝也永远会对他另眼相待,甚至,在曹野辞官后,还让裴深继续做工部侍郎,算是补偿他们曹家。
如今,便是曹野已沦落至此,他也依旧敢以身入局。
现在想来,或许故意当着他面砸了五通观才是这盘棋里的第一步,本来,聂言想好要以这小贼性命相胁,让曹野替他做些事情,谁料因五通观那一出,曹野故意激他,他一时竟也失了分寸,一心想让曹野吃些苦头,反倒落入了圈套。
聂言心知肚明,此时若真是将曹野弄出个三长两短,只怕自己也无法和宫里交代,而这下,他是不想放人也得放了。
眼睁睁看着孔雀将曹野从牢里背了出来,聂言脸上笑容渐冷。
贤弟啊,你可真是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他正暗自琢磨,接下来该如何给曹野找些麻烦,这时,伴随一阵药香,孔雀经过他身旁,而聂言抬头随便一瞥,却意外发现只着里衣的孔雀背后,似有一块状似箭头的淡红色伤疤。
第51章
“勾姐姐……他怎么还不出来啊?”
卯时刚过,天已经亮了,勾娘和南天烛躲在离聂府不远的一处屋顶,明明一夜没睡,但两人都毫无困意。
离开城门后,勾娘看南天烛心神不宁模样便知,除非她将这丫头打昏,否则南天烛便是回了客栈也无心休息。
正好,她也一样。
勾娘并未强迫南天烛回去,离开城门后立刻便拉着人上了房顶,追着马车,一路回了聂宅。
其实勾娘隐约能猜到,曹野要如何救孔雀,只是,南天烛看起来已经愧疚得坐立难安,她不愿再叫这丫头忧心,于是,也只能压抑心中忐忑,与她在聂府外一等就是一夜。
只是,随着天色变亮,那大宅门口依旧不见曹野和孔雀身影,这下不仅是南天烛,便连勾娘眉头都皱了起来。
“勾姐姐……先前我们一说曹野名姓,对方反倒对我们拳脚相加,那人如此恨他,他就直接上门去,不会出事吧?”
连着几夜没睡,南天烛脸色惨白,一想到曹野二话不说就随自己来救孔雀,便是她心底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明明民间都说曹家权倾朝野,但这一路走来,曹野吃住都与他们一起,看上去十分落魄不说,那些当官的也都不怎么待见他……
这个在他们面前总是无奈苦笑的人,真的会是那个害死阮将军的大恶人吗?
她干巴巴地问:“要是他们一直不出来……”
勾娘毫不犹豫:“东家没带药,至多等到太阳落山,若他们再不出来,我便会直接进去抢人,到时,所有挡在我前头的人都得死。”
不知为何,勾娘说这话时,模样和平时颇为不同,不那么平静,甚至……声音里压抑着一股狰狞狂躁,变得有些可怕起来。
“勾姐姐……”
南天烛从未见过勾娘这副样子,心中不由又添几分惶恐,而她犹豫片刻,最后却也坚定地点了点头:“到时我同你一起!我轻功好,虽然帮不上其他忙,但至少可以帮你引开那些守卫,勾姐姐你便直接去寻人就好了!”
“好。”
勾娘一看便知,这丫头其实并非是个硬心肠,对曹野也是一样,至此,心中烦躁终是退去一些,笑着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到时就倚仗你了,小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