赘意(78)+番外
向来干干净净的少师大人此时却是用衣袍兜了一捧石头回来,他手中的火折子也闪烁几下几乎熄灭。
“此矿有异,出去再说。”他对二人道。
月色洒满河滩,三人坐在河边升起了篝火。
晋舒意就着火光仔细看过那些颜松年带出来的石头:“这些都是矿里的?”
“小姐手中拿的,是矿洞外围的,而这些,是矿洞深处的,里头仍有继续挖掘的痕迹。”
那就奇怪了,她低头。
眼前却是递来一片润湿的粗布料子。
星纪已经接了她手里的东西:“擦脸。”
“……”倒是忘记了,方才的鼻血还在脸上呢,晋舒意尴尬,别过身接了。
被河水打湿的布料显然是与先前那块师出同源。
她余光瞥见男人已经短了许多的衣袖,抿唇。
后者已经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中的石头上:“外围这些,是玉料,里头这些不是。”
“他们要开采的不是玉,而是里头这些——赤铁矿。”颜松年已经总结。
晋舒意吃了一惊,顾不上其他就重新拣起一块:“颜少师是说,这些都是赤铁矿?!怎会如此?”
“待跟去的人回来,自有分说。”
他说的是先前跟上那些劳工的暗卫。
晋舒意脑子里却是轰得一声炸了。
铁矿私采,那可是死罪!若是真的,晋书铖那兔崽子岂非是闯了大祸?!
只是理智尚存,她转念一想立刻就道:“可是晋家是冲着玉矿来的,家弟决定之前亦是实地探查过,当时所见矿石确定玉料无疑,且都是好玉。今日颜少师也发现外围的石头与内里不同,可见是有人故意引导,叫晋家做了这冤大头。”
她急得有些气息不稳,加了一句:“而且,开采文书皆是朝廷下发,地方官府经手,此矿明显开采已经有些时日,那便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有人掩人耳目想私吞矿山,骗过了官府。要么,便是知情人牵扯甚深。但无论那一种,晋家何其无辜?”
她目光灼灼,只盯着颜松年。
如今他赴戚镇剿匪,此案全权交由他管辖,除了从他这里征求一点准信,别无他路。
“小姐莫急,”颜松年道,“此案,恐怕要从长计议。”
晋舒意还想说什么,手里的布料却被抽走,脸颊被人轻轻掸过。
入眼是青年漆黑的眸子。
“回来了。”他说,切断了她的后话。
果然,两道蒙面的身影落下。
“他们抬着东西进了一处隐蔽山脉,山下有人把守,用的重兵,”其中一个道,“不是山民。”
二人单膝跪地,显然是将身边的男人当成了主子。
另一个道:“他们入山前,有人出来检查过,此人出现在水匪通缉画册上。”
区区两句话,信息量却叫人心惊。
“几个匪头模样乃是家弟口述,”晋舒意喃喃,“所以,水匪弃寨而逃,是逃到了这里?如何逃的?官府的人连夜上山,他们一旦出现就会自投罗网。”
“水匪,”颜松年道,“他们是水匪。”
“可是码头渡口亦已经安排了排查的人员,不是吗?”
“既是山匪,亦是水匪,山寨三面临水,”沉默的男人终于开口,“弃寨而逃无需负重,你们觉得这暗夜里的水,可能瞧出什么来?”
“渡水,对常人恐有难度,可对于南地军旅,乃是必须的能力,”颜松年抬眼,“难怪每次官府都会扑空。”
沉吟半刻,颜松年起身:“此事关系重大,颜某先行告辞。”
晋舒意也立刻起身:“我同颜少师一起。”
“不可。”这一语,轻易就叫几人都看了过去。
玄枵眨巴眼看着自家主子,还有更重大的事情未曾汇报,他走是不得走的,但他更在意的是,怎么一个时辰不见,主子还断了袖呢?
哦,那袖子就在晋家小姐手里 。
这也没什么。
可他不瞎!他可是清清楚楚瞧见主子亲手给人家擦脸呢!
演过了吧?真当自己是人家哥哥?
晋舒意也看过去:“此事晋家牵扯其中,无论如何,我都需得在。”
“有晋书铖在。”
“家弟或有用,但我亦不能袖手旁观。”
“不差这一晚,”男人道,“小姐打算以何身份夜半进城?”
“……”
颜松年没再多等:“借马一用。”
男人颔首,身后暗卫便屈指为哨,一匹骏马应声而鸣,竟是与他们一般似是凭空而出。
一直到人已然离去,晋舒意才枯站一会,拧眉。
如果到现在她还不能发现端倪,委实愚蠢。
此人绝非任徵幕僚这般简单的存在,甚至于,是否是任徵的人都不一定。
此案陛下放出明暗两条线,颜少师在明,任徵在暗,这确实说得过去。可既然会有此一举,说明陛下早已对戚镇一事有了猜疑。
戚镇离京甚远,为何会突然猜疑,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陛下已经发现了什么不妥。
而来此一路,面前这个自称星纪的人虽是同行,却表现太过平静,倒像是一切早有预料。
还有这些暗卫,若非是长期执行任务,不会行事如此妥善,以她对任徵的了解,实在不像是会被委以这般暗线重任的人。
她倒是曾听人说过,大兴天子手中有一精锐组织,乃是开国皇帝创建,制度森严,除了天子,无人知晓其存在。
可倘若真的是有这样一群人,怎么会无人知晓呢?
光靠蒙面就可以吗?
想着,晋舒意的目光不觉就落到那人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