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羽衣仙子(65)CP
谈意惟最近长口腔溃疡,把牙膏都换成了小孩用的,是口腔科医生的医嘱,说对黏膜的刺激性更小。儿童牙膏的味道很甜,阮钺安静了一会,没因为半夜被吵醒发脾气,只是把人往怀里按了按,低低地重复了对方最后吐出的两个字,反问:“嗯?伤心?”
“嗯,伤心。”谈意惟湿润的眼睛直视他,还是这样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意识还在困顿中挣扎,说出道歉的话格外顺滑。
“好吧,”谈意惟又靠近一点,脸贴在对方微微起伏的胸口上,“我不是想让你道歉,就是想表达一下我的感受。”
不是要争个谁对谁错,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感受,这种话叫人心软,而谈意惟总是有能够叫人心软的那种天赋。
“好,我接收到了。”阮钺说,过了一会,又虚心求教,“那我应该怎么做?”
谈意惟说:“你不用做什么,我理解的,你家里的问题,难道我会不清楚吗?”
在黑暗之中,他的声音平缓,温柔,像一尾鳞光闪闪的小鱼,小鱼温顺地在胸口游来游去:“还是听你的吧,我以后不会那么冒进了。”
阮钺默默无语,手臂箍在谈意惟瘦削的背上,一刹那间好像产生一种很严重的错觉。
自己和谈意惟,真的是在“扮演”情侣吗?为什么这种依偎在一起,讨论着“以后”的情景,会这么真实呢?真实到令人恍惚,又令人无比留恋。
但,即使是模拟着在一起的情境,假设了两个人都情投意合的前提,提到“以后”,也势必要面对很多根本无解的问题,还有无可避免的伤心。
他让谈意惟伤心了,但谈意惟还说要听他的,将情绪的主导权交到他手上,由他来做一切决定。
有时候,阮钺真的觉得自己有点卑劣,想独占谈意惟,却好像总也不愿意戴上“同性恋”的帽子,不愿意在他人,尤其是熟人的眼光中被识别成一个“同性恋者”。
倒也不是畏惧什么流言蜚语,什么不公平对待,就是单纯地从心里过不去,就像是从小就被人无数次地告诫、教育:苹果是有毒的,吃苹果的人是堕落,不道德的社会败类。长大以后,无论再怎么爱吃苹果,心里还是有一种声音在时时提醒:你是堕落的,腐朽的,是吃了有毒食物马上就会暴毙身亡的败类。
他也很想要彻底消除这种声音,消除爱谈意惟和不想做同性恋这两件事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
之后,谈意惟对赵碧琴果然客气了很多。
第二天一早,两人一起去学校,阮钺上课,谈意惟去图书馆,尽量都不在家里多待。
赵碧琴虽然腿疼,基本上也能自己摇着轮椅做做饭,阮钺会点好配菜,叫外卖送到家门口,为了避免尴尬,他们两个开始每天结伴吃食堂,很少回家吃饭。
热烈欢迎的气氛冷静下来,赵碧琴反而松了口气,安心住下,平时腿痛不严重的时候,就闲不住地做家务,把出租屋收拾得干净清爽,好像是觉得麻烦了儿子,要做些什么来补偿。
阮钺平时的课业很重,除了早餐,几乎没有哪顿能按时按点吃,但不管到多晚,谈意惟都非要等他一起,就是不肯一个人去食堂吃饭。
每天中午12点10分,谈意惟准时出现在阮钺上课的教室外面,或者实验大楼下面,找个人少的角落边玩手机边等待。
在学校,谈意惟不敢和阮钺太亲密,最多就是肩碰着肩,挤挤挨挨地一起走,再附在耳边说点小话。但他不知道,这种程度的画面,在其他人认识阮钺的人眼里,其实已经相当奇怪,甚至接近于……诡异。
在实验室半年多,阮钺和组里的师兄师姐已经混熟,尤其是负责带他的博士师兄颜景。
在课题组和在班级里不同,组里的人际关系更紧密,也更复杂,好在大导师为人正派,底下的学生也很少有勾心斗角,基本算得上是个团结友爱的群体。
颜景今年读博四,很有带新人的经验,但也觉得能收到阮钺这种聪明踏实,一点就通,而且还任劳任怨的本科生实在是不容易的事。这时候,虽然大导师还没有明确表示要收阮钺进组,但一般来说,课题组的研究内容需要严格保密,既然导师允许他在实验室“深度学习”,之后会收他进组也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阮钺没有辜负前辈们的期待,他学得很快,手也稳得不得了,渐渐的,有一些实验中的精细操作,师兄师姐也会请他代劳。
这天,他伺候完师兄的哮喘模型鼠,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四十,实验室里除了颜景,还有个研二的师兄小孙忙着没去吃饭。
小孙是个明牌gay,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小蓝鸟上找各种各样不同的男人约会。阮钺刚进实验室的时候,小孙也兴奋了好一阵,但后来发现这人虽然帅,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死直男,每次见到自己的表情都十分一言难尽,好像同性恋出现在他眼前都是一种污染。
受到区别对待之后,小孙看阮钺的眼神逐渐就从星星眼变成了大白眼,并且常常在背后吐槽阮钺,不惮于使用最毒的语言辱骂高高在上的死直男。
颜景也知道两人不对付,但身为组里资历较深,年纪较大的“老人”,觉得有这些矛盾都是小朋友思想不成熟,也总想着找个机会调和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鼠,然后叫上阮钺和小孙,一起下楼吃饭。
三人走出大楼的时候,谈意惟正蹲在灌木丛旁边打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