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不假(114)
他把梗在喉头不知多久的心里话一股气撒出来,讲得太快,以至说到话尾竟破了音,“你……你能不能……不要选其他小孩,一直选我,一直只选我,好吗? ”
听完时崇说的胡话,李莱尔缓缓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更惹得他惊慌了,把李莱尔抱得更吃紧。
她几尽温柔地言语,“你忘记了,我本来就是来爱你、且只会爱你一个人的天使,所以不管你是强大也好,还是弱小也好,我爱你,只是因为你而已,跟别的没什么关系。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时崇急问她。
“爱一个人,伴随着暴露自我的风险。如果我们要彻底相爱,永不分离的话,就要撕开包裹在自己身上的华丽包装,互相捧出自己的心脏给对方看。也许这画面会是血淋淋的,味道有点犯恶心,不那么完美不那么漂亮,但至少这是我们最真实的部分。你敢接受这个挑战吗?你敢先接受不强大的自己吗?”
李莱尔伸手做出拉钩的手势,小指高高翘起。
“那我……试试。”时崇望着李莱尔,斟酌地探出小指,指尖缓缓弯绕李莱尔的小指,回旋至最后一圈,他忽地发力,扎实扣锁她的指根,像两条绳子打了个永远不会散的死结,“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
他徐徐合上沉重的眼皮,就此睡去。
风不断地从外往屋子里灌,像推秋千一样,白色窗帘布朝外高高扬起,抹擦宝蓝色的天空,随后渐渐直立静止了,浸泡在融融日光里。
时崇被外面刺进来的阳光叫醒,身上的酒精发酵味道浓烈到他想呕吐,胸腔一阵憋闷,好像被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住,朝下一瞥,自己上半身的衣服全都失踪了,只余存坠入梦乡的李莱尔趴在自己身上,跟着自己的胸脯此起彼伏。
李莱尔是怎么能忍着他身上的味道,坚持抱了自己一夜的,他连他自己都受不了,一心想要赶快洗漱一遍。
可眼前这一幕令他尤为安心,胸腔中不断有什么东西冉冉上升,再啪地碎成彩虹,他心里满是幸福,多到快收不回去,要哗啦啦溢出来,甜蜜的负担。
饶是盯着李莱尔看了有一会,他才恋恋不舍决定起床。
时崇克制力度,使动作幅度不要太大扰醒她,右手臂去摸床头柜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日上三竿。
他用手拍了拍李莱尔肩膀,见她依旧睡得昏沉,便小心翼翼将她的头搬到另一边,移动酸痛的手臂绕过她的后背,拉起被子,替李莱尔乍泄的大片雪白皮肤挡风。
岂料李莱尔立刻揽住他道,“让我再抱一会儿。”
“小兔子,想吃窝边草也得捡干净的吃,我这么脏,你是一点也不嫌弃啊。”他轻轻摸了摸她的耳廓,李莱尔敏感地瑟缩了一下,整只耳朵全熟透,别过脸蒙头说,“你去洗澡你去洗澡。”
见她害羞了,时崇笑得更放肆,“你等等我。”
等他火急火燎洗完澡出来,李莱尔已经收拾完毕,“你还记得吗,今天我们要出约会的。”
“真会泼冷水。”时崇抱着手臂倚在门框抱怨她。
“我可没承诺什么,是你邪念太重。”
“我想和你约会,我想和你做一切事情,这算邪念吗?我看有这想法的人,心里或多或少也有邪念。”
两个人斗嘴了一番,赖到下午才坐上车出发。
车子途径草地公园,阳光正好,时崇拉着李莱尔的手下车走一小段路。
冬天的太阳,不似夏天般刺眼辉煌,只是圆圆的一小轮,四散着纤细的绒毛光。天气冷得刚刚好,日光暖得刚刚好,李莱尔远眺草地上的风景,两颊微笑得鼓鼓的,像一锅熬煮很久的甜汤,拿长勺往底一捞,汤圆胖胖地在水里浮起,挤胀的馅料缓缓流出,甜味在空中经久不散。
时崇看她笑了,心里也开心,但很快变质成坏心,是因为不清楚她的开心来源于何处,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便伸手去拧一拧她的脸,吸引她的注意力。
岂料李莱尔也刚好转过脸来,使他的手继续伸也不是退也不是,想了一圈找了个话题支过去,“你当初说想戒烟,是因为什么?”
虽然他一直将问题藏在心里很久了。
“你不知道吗?”李莱尔惊讶地问。
“我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吗?”
“你想说有为了我的因素,你就直说。”他猜李莱尔肯定要拿这个问题占他一次便宜,索性直接捅破她的铺垫。
“我想活得久一点、健康一点,未来和你一起做很多事情。”李莱尔想在讲只为他撰写的梦幻童话故事。
时崇怔住了,顿在原地。
李莱尔走在前头牵起他的手,往小草坡上走,“如果我们能活成年纪很大的老婆婆老爷爷,等白天阳光照暖棉鞋,我们就去外面晒晒太阳,假如是潮湿的下雨天,就在家里窝着一起看电视看书,遇见寒冷的下雪天,如果我们那时还能走得动的话,可以一起堆雪人……”
她从小就擅长用动听的语言,像刺绣一幅华丽的作品一样,塑造她自己,塑造梦想,塑造一切。
他就败在这一点,从小到大不会讲动听的话,因此惹出不少事端,死也不改,反正实力证明一切。唯在她这跌了不少跟头。
有情感经验丰富的朋友说,“你怎么不跟你喜欢的人讲讲你为她做了什么?她一定会感动到哭。”
李莱尔为什么需要为他所做的事情感动,虽然她本来也不会为别人的付出而丧失理智,随便爱上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