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不假(61)
而时崇像被李莱尔用项圈套住,走不了两里地,就被勒住脖子,飞奔到她身边。
意识到这像某种形式的撒娇,他立刻冷脸,拿出他最擅长的这套,“你不上车的话,我就慢慢陪你走回去。”
“行。”
李莱尔两手撑在他的肩膀上坐上后座,时崇的心也跟着一沉,是某种快乐因子沉到快要漫出来的程度。
“坐好了。”
时崇将速度保持在之前的五分之一,主要是害怕李莱尔坐不稳摔下去。
“怎么这么慢,你之前不是骑得特别快吗?要超速的感觉。”
“大小姐,我这已经很快了,再快点你负责。”
话说出口有推诿责任的意思,时崇还是谨慎地把握车手,坚决不让李莱尔摔倒的情况出现。
“快点。”李莱尔拍动时崇的肩膀。“再快点。”
“大小姐,犁地的黄牛不带这么催的。”
“可那不是你自愿吗?”
李莱尔恶劣的一面终于展露,时崇牢牢接住。
他们所行驶的路靠近山的这一边,风一吹过,手掌般大小的林叶婆娑作响。
突如其来的劲风正面冲撞自行车,时崇努力摆正方向,恰好瞥见圆形后视镜里的李莱尔踩在车架上,风穿过她张开的双手,黑色的长发飘扬。
她将手拱成喇叭状,“总有一天我要比李斯萍更完美的,让她仰视我。”
李莱尔耀眼得像被人高高供奉起来的神像。
而他是虔诚阖眼,决心追随她到天涯海角的信徒。
对于喜欢的东西,时崇总会偷藏起来,锁在衣橱里,塞到床底下,埋在花园泥土里,自己独占,绝不允许让任何人发现、觊觎。
时崇偷偷望着镜子里明媚得不像话的李莱尔,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他这样的喜欢,会拖曳她前进的脚步吧。
李莱尔天生应该属于舞台,闪闪发光受人爱戴,她就是美本身。
而他是设计师,崇拜美,愿为美呕心沥血,成为美的奴隶,为她付出一切。
第37章 I Want you
“莱尔,你好像是故事里面的人物。”
听到阿香这个说法,我轻笑,“好好玩,是什么意思呀?”
“我总是在别人的故事里‘听说’你,在别人的话里‘认识’你,却很少在接触你时能够了解你。感觉我们像活在不同维度的世界,我看见生活情节围绕你而发生,你在讲台词,你在和其他角色对戏,其他角色也在和你发生互动,我摸得清他们对你的感情,或爱或恨,可我却怎么也靠近不了你,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好不真实。”阿香给我下了死定论。
所以你呢?你是怎么看的。
对,没错,这里没有别人。
不要害怕,我没有恶意。
我诚挚提问的,就是你。
在看我故事的你。
读到这一句话,半年前的李莱尔她挣扎着抬眼,望向医生询问这份日记的真实性,“这是我之前写的吗?”
医生肯定地颔首,“确定无疑,这是一种非常好的情绪发泄途径,当初的莱尔每天都会写。这本日记已经遗留在我这很久了,既然康复得差不多了,那就物归原主吧。”
日记从宽宽的桌子那边,跨越大洋般漂流到李莱尔这边。
她抓起日记本塞到包包最底层,拉紧锁链。
逃也似地离开。
直到现在。
高跟鞋底初次亲吻地面,天空宿命般浇下一场大雨阻断它们相贴,李莱尔慌忙打开雨伞,小心翼翼抓住狂摆的手柄。借商城透明到反光的玻璃墙照看自己,头发和衣服都是湿漉漉的,一身的狼狈。
李莱尔像被格式化的电脑,脑力精力一切都是充沛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代价是大片大片的记忆就此断线。
“我今年是 18 岁。”
“学妹记错了吧,你今年是 19 岁,而且还有过一段复读经历。”
刚上大学的李莱尔嘴巴张成小小的空白田字格,是小学生默读拼音,脑门急出汗,也填写不了相应文字的空白。
那时她才发现自己丢失了一年的时间。
不,不只一年。
她好像被世界遗弃。
仍然被世界遗弃的她推开中心城区一家孤僻的便利店,找了个位置坐下。
李莱尔掂了掂沉沉的包包,黑皮日记本像厚重的圣经,书页泛黄,提起一片片书页像翻动一张张枯萎的枫叶。
窗外雨水顺着玻璃面写下许多个彻彻底底的数字 1。她被雨水阻隔,也被外面的车水马龙阻隔。雨水滴落的噪音让李莱尔更快平复心绪。
“我”到底是谁?
李莱尔不敢一口气看完日记,只敢一点点消化。
本子上一天会做三至四条心情记录,情绪不稳定时能达到十几条。大多是类似小说体裁,只看了两三页,李莱尔就皱起眉头。
“她”到底在写什么。
语句不顺畅,缺少主语,前后文颠三倒四。
好在每个时间段发生了什么,倒是挺清楚的。
随意拈起一页,文字立刻让她回溯到某一节心理课。
讲的是“爱情”主题。
下课之前,老师还是照例发下纸张要求大家写下自己认为的爱的定义。李莱尔沙沙沙地在纸上简单写一句话:爱应该要痛彻心扉,愈痛越好。
没想到老师在下一节课只差点出名字批评她了,“这种价值观不可取,我们应该追求平等互利的爱情观。像这位同学的所说的——”
老师故意停下来,深刻地与李莱尔对视,讲出真正深刻的爱情价值观,“这种飞蛾扑火的爱情理念是不健康的。”继而搬出斯滕伯格的爱情理论,力证早恋的荒谬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