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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不假(91)

作者: 壬树晴 阅读记录

随后便是一路跌宕的琴键交错,低音与高音波澜翻腾。

行进到末尾,李莱尔照例拍了拍时崇的后背三下,时崇将右手手臂插到李莱尔与床的空隙之间,一揽抱住李莱尔,将她卷到上面。

李莱尔有些累了,上半身压在时崇的胸膛上歇息。

可时崇的精力还没耗尽,连绵地亲她的脸,亲她的脖子,声音都沙哑了,还一边换气一边低沉地喊她名字的后两个字。

“莱……尔……莱……尔……”

像谁独自端坐在手可摘星辰的孤楼之上,手里咿呀的二胡曲在拉个没停,什么也不期待,只盼暗黑的天际有那么一两声乌鸦的翅膀扇动,呼应他。

李莱尔翻了个身,双手捧起他的脸,像喝醉了酒似的说,“我爱你。”

她这三个字,那么轻巧,那么简单,却重新激起被浇湿的柴木,再次沸腾起来。

外面又是更替了一首节奏稍缓的曲子,是德彪西的《月光》。

跟着渐进的音乐,海浪跟着节拍缓缓退潮、再上岸,吞与吐……

窗外正正好,皎洁如纱月光透进来了,披到身上来。

幸好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你,他们从心里赞叹对方的存在。

幸好他们是同时存在的,这样快乐是无限地乘以二。

同时,痛苦也是无限地乘以二的。

互相折磨,互相纠缠,仿佛是有恋痛癖似的,他们一边被彼此的爱灼烧得煎熬,一边无可救药地沉溺其中。

却始终甘之如饴。

第51章 没有名份的占有欲

夜晚如漆黑的砚台,稍用磨棒拖一拖底面,墨水就不间断地渗出来。

床上的李莱尔早已泄尽所有力气,侧边面庞横腰截断棉花糖似的枕头,身体轻微地起伏,像风暴过后极平缓波动的海浪线条,她睡得安稳极了,浅浅的呼吸和泡泡机吹出来的小碎泡泡别无二致。

整个身心都是轻飘飘的,像被注射了致幻剂。

时崇还是睡不着,结合的兴奋还在脑子里、身躯里逗留反应,如失了控的车骑,在经脉之间疯狂左突右冲,心跳频率紊乱,有只多动症的兔子闯进心房哐哐地左蹦右跳,四周的墙壁和地板都震动了,而他只能在旁束手无策看兔子搞破坏。

时崇轻手轻脚坐起来,小幅度掀开被子下床,摸索着赤脚踏出房间。还没走几步,他就先踢到地上什么东西。

走廊天花板上安的刚好是声控灯,适时亮起微弱的灯光,他弯下腰去看,是被拆解的黑色领带,如被撕得起皱的狗的项圈。

他像巡查犬用鼻子寻失物,从脚下顺着走廊远远眺望到客厅。淡淡的月光滩洒在地板上,有些什么布料褶子在粼粼发光,再定睛一看,到处都被他和她的衣服铺满了。左一件,右一件地相互错开。

他慢腾腾地通通捡起,衬衫夹、袖箍、裤子、打底的衣裳、内衣、袜子……

原路返回,新鲜发生的事全部再在脑里重演了一遍。

他把李莱尔两手摁在墙上热吻,又将她抵在沙发、流理台,而她反扑着叠在他身上,客厅地板、小阳台的玻璃窗……仿佛像两只野兽野蛮地互相撕咬,处处都是他们创造出来的痕迹。不止打碎了花瓶,随手堆成的书籍小楼全部被推倒,散落一地,几只靠背软包椅直栽在地上,连客厅遮光的半块窗帘布也给扯下来。刚刚竟然这么激烈吗?时崇开始任劳任怨地收拾战场。

一边清扫,他的脸一点点红了大半,或许是劳动的缘故也或许是其他。这绝对和李莱尔有关,前几个小时前她总嚷着热,如今反倒是他发烫了。由着过于深刻的交流,他被她传染了。

回到卧室,他将衣服叠好放在各自方便拿的地方,又上床卧眠。

还是睡不着。

索性熬到天亮。

捻开床头那一盏小电灯,用手掌拢着散出来的灯光,免得把李莱尔给吵醒了,手机上显示的是凌晨四点。

太好了。

他预算了李莱尔会在几点醒,每个时间点都想好对应的去路和安排,清晨有清晨的闲散,中午有中午的玩耍,晚上有晚上的散步。最重要的事情是他们在一起,不厌其烦地能做很多事情,牵手、拥抱、接吻……

想到后面的事情,时崇忍不住笑出声,引得旁边的被子窸窣地动了,李莱尔鼻尖里发出哼哼声,她的身子往他身边挪近了一点,乌黑的头颅就在他的鼻息下,心已经乱麻了。李莱尔又略微耸了耸肩膀,光溜的手臂探出被褥,搭到他身上。

时崇翻开她的手心。

淡粉色的疤痕像锁紧的衣服拉链紧闭着,他郑重地吻了上去。李莱尔及时瑟缩了一下,他把她的手臂塞到被窝里去,支起手臂,着迷地盯着她看。李莱尔仿佛就有这样的魔力,无论站着、坐着,哪怕不说一句话,不看他一眼,他的眼睛就被她周身的氛围扯一扯睫毛,跟着她转了。

天空丝丝缕缕渐变发亮,他眼睁睁看着光影原先覆盖在李莱尔身上,一点点往后走了,露出那秀巧的面颊,她的左边脸被枕头压着,挤出一小团圆粉粉的苹果肌。

真恨不得吻上咬她几口。

天快点亮吧。

回想起前阵子爱不得的痛苦,如今的幸福更显得来之不易。着实厌极了被吊得七上八下的不确定性,现在心里被撑得涨涨的,都是无边的快乐。他是贪欲如此之重的人,第一次在她身上学到了满足。他喜欢轻轻地叫李莱尔的名字,而她也不断地回应他,说我爱你三个字。

爱是一种太沉重的能量了,时崇很少说我爱你,并不是觉得自己对李莱尔的感情无法担起这三个字,而是这三个字太浅了,他对她,既有沉沦、占有,也有托举、携手,混杂得矛盾,根本无法仅用这寥寥三个字来陈述,他更愿意用行动来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