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不假(95)
时崇沉默不语,要听她解释。李莱尔入戏得快,立马告状说哪位合作方工作效率太低下,硬要拷她在那校对细节,改了好多处都不放她走。事无巨细的夸张事实很明显已经让时崇忘记讨责这回事,威压的气场稍微松弛了些,可怒火还在头上。他径直站起来走回厨房,背对着李莱尔颠锅。
桌上已经摆好几盘菜了,面对着她未必能到场的可能性,他还在坚持着准备一切。
李莱尔跑过去,手臂完完全全揽住时崇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后背,像在寒地中跋涉的人偶得一块热毛巾。
“做饭的时候不要贴过来。”
他让她离他远点,她倒真走了,也不只干坐,还帮忙从碗橱里拿出餐具。她打开柜门从捧出碗碟,来回就那么两次她快撞到时崇几次。明明餐具区离灶台有段距离,他总能找到借口在她附近的洗碗池洗东西,开开关关冰箱门,有这么多琐碎的事要做么?
菜做好了,时崇摘下围裙,偷偷扭身去瞧李莱尔的反应,她那没事人装天塌了的样子让他生气,他也故意要跟她装怄气,谁让她冷落了自己。可她真不说话,真安静了,他就受不了了,由此在她身边窜来窜去的。眼下李莱尔已经不在客厅里了,他将手背在身后松开围巾,寻她这会又去哪了。
“当。我在这。”李莱尔从他身后朝前冒出个头来,笑语盈盈,“在找我吗?”
“我身上全是油。”时崇没使力,假装把李莱尔推开,“谁找你,反正不是我,我不会找无故消失的人。”他别过身去,把头扭到一边,眼睛偷偷朝李莱尔脸上瞥。
她硬要粘上来,撒娇说,“今天一天没见你了,我特别想你,就让我抱一会,一会会就好。”
她说的话又恰恰好是他难以说出口的,她替他说出来了,他们至少是心意相通的。
原先时崇还想着再冷脸一会儿,目的自然是李莱尔多多哄哄他,眼下他的心渐渐发软了,也舍不得再冷落她了。
李莱尔这时却松开手来,“好了,时间到了,说好一会会就一……”
她话还未说完,时崇伸出长手抓过她的腰往自己身上送,低头吻住她还没说出的话。
她觉得够了,可他还未满足。
第54章 无人像你
“那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那么好的学校,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照我的意思去走个过场,回来顺理成章接管公司不好吗?”戒尺高高挥起,嗖的一阵风降下来,将要打在时崇的脊梁上,他悄声避开了。
“还敢躲?”时力被气得表情扭曲,像揉成团的草稿纸被摊开了,皱皱巴巴的。“不然呢,我还要挨你的打?”时崇跪着的一条腿从钩织波斯花毯上支起来。曲膝的时间长了,任谁都受不了,他暗咬着牙,单手扶着茶几上的玻璃面,全身的力量注入手掌心上,勉强支撑自己站起来,“您对自己的孩子和公司里的下属真是一视同仁,私下铺陈好程序,等到要开学的前一周告诉我有这个任务要完成。”
“所以呀,还是得听我的吧,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都说了,玩玩可以,别来真的,看清楚周围谁像你似的这么天真,一头扎进去不出来了。”时力握住戒尺的尾端,一下下地敲了敲时崇的肩膀,薄竹片打人最痛,隔着衣料打在肩膀上发出了沉郁的声响,刺字把手系着长长的红色穗子,碎碎地摇晃, 没来由得想起红眼睛的白毛兔子,窝到怀里会让他瞬间放松的兔子。
“不信?知道谁跟我说你去哪儿的吗,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位。”戒尺横戳着时崇的胸口,像白唇竹叶青的毒信子,深深地、深深地钻进毫无防备的心窝里,“我还什么没做呢?她就出卖了你。”
时崇不自知中了具体哪种毒,心里隐隐有波涛要翻涌,很快强令自己填平回去,他无比明确他的解药在哪里。时力说的话一定是真的吗?他不信,时力为达目的总会编造一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谎,常常漏洞百出。他要听李莱尔怎么说。
同辈里不乏有和自己家庭环境相差一些的男生女生交往的,他们擅长演戏,惺惺作态到令人作呕,一派深情的样子地说:你以后不要爱上我这样的人;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更爱你的人之类的话;或许我们一开始是个错误……
现实情况不允许他们两个都选。他们贪图爱的温存,享受过后便脱身离去,追求自己的未来。出于人性需求,这么做或许没错。时崇只是讨厌虚张声势,被无所不厌其极地渲染的爱的背后,是一场空手套白狼的占便宜。
倒不如诚实地说,爱情对我来说根本不是最重要的,是锦上添花的玩意而已。
时崇赞成这一说法,但他自信不用获得一个非得舍弃另一个,世界并非对立黑白,只要实力足够,他可以两样皆得。
从山上的庭院别墅赶到西门街的平排小屋,这两处的景致是截然不同的,大片大片金黄的夕阳原本是艳丽的花火,褪了色,渐渐熔缩成一小片一小片的鸦灰。一览无余的苍穹从跑下山开始,步步被裁剪成狭窄的长条状,站在西门街的砖石上,他和这里的街民抬头看的是一样的风景,规矩板直的长方形天空,将黑不黑的。
这条占地面积不大的街容纳了无以数计的商铺,大多与传统服装工艺相关,刺绣不过只是其中一种,设计刺绣的绣庄有很多,李莱尔家的绣坊不是规模最大的。起初跟着她来到时,他看花了眼,熟稔后,他再也不用一处处认出哪家店是哪家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