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心渡世(169)
似乎有谁在耳边低吟,“不要离开。”醒来的时候,睫毛抖了抖,入目是男人好看的脸,她就趴在枕头旁,盯着他的样子入神。
他真儒雅啊。雪白的丝质绸衣穿在他的身上,露出精致的锁骨。那一双手洁白如玉,不染尘埃。世间怕是无人比他更适合翩翩公子的美誉了,她傻傻的盯着他看。
他脸上的红晕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双目紧闭着,身上的酒气散了,有淡淡的花香。她想了想,是蔷薇花的香气。
他素日里爱极了蔷薇花,就连衣服都是熏得蔷薇花。她轻轻的飞过去,落在他的额头。
默默地低下头去,就看见那墨色羽毛的尾翼轻轻扫过,如蓝色深渊,令她心都在战栗。他醒了,伸手轻轻捏住她的羽翼,那双眼,此刻带着刚醒的朦胧,竟莫名有些妖魅。“翼,你还在啊。”
她懵懂的盯着他,这个时候的他,褪去冰冷阴沉,不再是她恐惧的对象。他的声音轻如鸿毛,在她心上点,落下温柔的痕迹。她不敢开口,怕他会不喜欢。
“我以为,你应该到了会说话的年岁。”他似乎有些遗憾,不过当他将她捧在掌心,她还是会因为他的动作缩了一下。
本该欢喜的,可竟还是有些害怕。他的动作更轻柔了,“不会说话也没什么关系,我向来不喜欢吵闹。你陪着我,便好。”
她点点头,动作轻微,可他还是察觉了,唇角微微上扬。她越发兴奋,遇到他,可真好。时间缓缓过去,她几乎忘记了,那个白衣人的话。
她每日随他一起,看他写字作画,读书研磨。恨她不能有一双纤纤玉手,为他煮茶添香。
他的画工是一流的,栩栩如生。尤其擅长人物画,一颦一笑,如风如沐,美人如骨。她喜欢在他作画时凝望,看笔墨晕染,云烟成景。
可惜她只是一只蝶,不能为他,做那添茶人。甚至不能开口,因为开口会颤,泄露她隐藏许久的喜欢。
日子过得平淡,房间里大大小小挂满了他的墨宝。她有时会看那画中女子,作画吟诗,看书沉吟。
她的眉如柳月,面若桃花,倒是一等一的女子,时而沉静,时而淡漠,时而忧伤。寒作画时总会失神,是在想念谁吗?
她竟然有些害怕,可终究,躲不过。白衣气势汹汹的过来,撕了所有的画。嚣张的抓住寒的脖颈,将他死死抵在墙角。
“你在怀念什么,她死了,你还要让她不得安宁吗?”寒沉默着,面色很冷,很冷。
但他一言不发,倔强的咬着唇,衣襟皱的厉害。他伸手去掰白衣的手,抬起又放下。他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第151章 折翼蝶(三)
“连怀念,也不行吗?”他的声音带着她从未见过的软弱,那样的悲伤透过了骨子里,她的心忽然凉了下来,一层一层的寒意浇透,浸入骨髓。
他何曾这样卑微过,那画中女子,必是他心上人吧。
他又开了口,这次,很缓很慢的道了一段往事。她的心跟着沉寂了下去,不再有任何波澜。
翼,不是她独一无二的称呼。而是,那个女子的名。他每日画的,是他记忆里那个明艳的女子。或许只有这样,才能不会忘记,她在他心底埋下的伤。
一场爱,来得精疲力尽,最后的时候,是死去活来的别离。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只能看见她无情的逃离。她终究,还是心中无他。
他以为,她应该是爱过的。可到了那一天,她用死逃开他的时候,才知道有多离谱。她黑色的霓裳血迹斑斑,一双眼冷漠如霜,无情无恨。
看着他的时候,仿佛在看冰冷的死物。他的心一层层坠落,深不见底。
直至坠入深渊,一声刀剑入骨的血肉声,他颤抖着抬头,只见她轻轻勾了勾唇。
“用血肉还你,换一个自由,够吗?”没有温度的话语,环绕在他耳边。他的视线逐渐涣散,胸口涌起一股腥甜的气息。
闭紧双眸勉强咽了下去,他绝望的启唇,“还有余地的,翼,跟我在一起。”
“呵,从你欺骗我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余地了,我最恨欺骗。”她冰凉的话落下,他看着她的动作,眼中是浓浓的绝望。
原来,爱不及恨。他怕她难过,亲手编织的美好,一点点被撕裂,毁灭,而她逐渐削薄,凉薄,他亦遍体鳞伤。
他想,这大概就是现世报吧。他亲眼看着她的妹妹替她去死,为她承欢受尽折磨屈辱,而她绝望愤怒下的毁灭,被他打断。
他怎么舍得她去承业果,不如就忘了吧。可外面芸芸众生,谁又能保证密不透风。那便让她在他的怀抱里,永永远远。
若听不见,看不见,便不会痛。他给她置了小院,挂满了风铃。放她在庭中养病,她很少笑,也不言语。看见他时,会从骨子里生出厌恶。
渐渐的,开始贪恋远离他的日子。她精心设计的逃离,用她的命来换一次心软。可她低估了,那个人不舍得她离开,哪怕咫尺,都让人恐慌。
骨子里的血沁凉,她明媚着双眸,手握住刀柄剜出血肉,他面色苍白如纸,见她如蝴蝶般折翼。
那刀似在他心尖搅了搅,带出经年的伤。
灭顶的恐慌笼罩着他,这次,她真的要远离了。他心底隐隐生出的念头疯狂叫嚣,血液让他愤怒。
惊惧之下,他伸出手带着小心的渴望,去触碰。
她嫌恶的远离,即使摇摇欲坠,也不愿再在他面前软弱。
“翼,”他的话被风截断,那女子似乎是卸掉了沉重的枷锁,笑的越发明媚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