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心渡世(172)
那是绝望的样子,她想。她累了,瘫软在笼子里。
没有水,没有蔷薇花香,没有阳光。只有无边的黑暗,带着层层叠叠的恐惧。
她如惊弓之鸟般,被一点响动惊醒。外面风吹过廊下,铃铛声响,宛如催命。
她第一次觉得,这宛如天籁的声音,是丧钟。
要怎么结束呢,她颓废的想。寒就是个疯子。
他想对你好时,便温柔的让你不舍得离开半步。
他不想对你好时,便残暴的让你一刻都不想停留。
可她不舍,眼前漆黑一片。她做不到不顾一切去温暖他,也不想,守在他的身边,冒着折翼的苦。
那种一次又一次的冰冷,早已经浇灭了她滚烫的爱恋。只剩下卑微与匍匐,在苟延残喘。
再次见到光明的时候,他青色的下巴,凌乱的胡茬,瘦弱的身子,让他整个人的气质都降了不少。
似乎没有那么冰冷,反倒让她心软。
她看着他亲手揭下黑布,神色淡然,她似乎没什么可以害怕的了。这一次,非死即生。
“翼,我们好好的,如果你答应我不再离开,我不会再折断你的双翼。”近乎讨好的语气,她却嗤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会信,我不是你的翼,也不会为你臣服。”
她忽然道,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即使翅膀还未长出,她的身上也有一种奇特的气质。
那是历经风霜的蜕变,也是无所畏惧的勇气。他忽然觉得有些陌生,也有些彷徨。
“翼,留下来,我们重新来过。”他急急的将翼拉入怀中,像她曾经无数次喜欢的样子。
她没有挣扎,没有欣喜,一双眸清冷的普通如同寒冰。
他看着她清冷的样子,忽然想起白衣的话,蜕变重生,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她会怯懦会依赖,也会在被切断所有退路时反戈一击,逼得他无路可走。
眼前的翼,在失望过后,带给他的是绝望。
“迟了,这次我走了,我们就不会再见了。”她的语调忧伤而缅怀,带着些许空灵。
风拂过铃铛声响,他怅然的低头,伸手想抓住那缥缈的声音,终究还是滑落了。
他抓着她,小心翼翼的,生怕她溜走。她不反抗,也不喧闹。安安静静的像个布偶,在做最后的告别。
他徒然生起的念头,惊起了一身冷汗。
她眼睛转了转,触须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那里曾经有一道伤痕。她记忆犹新。再见了,她在心里道。
随着她的念头,水晶蓝的羽翼渐丰,他心中骤然生起慌乱。
她的羽翼,不是已经折断了,怎么会?
“你的羽翼,怎么可能?”他带着哽咽与颓丧,看那羽翼快速的生长,丰盈。
她的面色惨白如纸,他第一次看见她的面貌,近似妖。
她不是翼,翼是坚韧的,而她,是残忍的毁天灭地的。
那种执着,是向死而生的毅力。妖娆,是他对她化为人形的印象。
随着她的羽翼张开,她整个人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远处烈日如火。
她转身奔赴,他错愕的只来得及看见那抹倩影,在烈日下焚烧殆尽。
当她重重的摔落在地上,她的灵魂解脱,“自由了,寒,永生不见。”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蝴蝶自焚,是如此壮烈。
而他,永远得不到一颗想逃的人的心。无论他如何呵护,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玉石俱焚。
他回了庭院,那里,金色的笼子熠熠生辉。
他触摸到那光滑的水晶壁,眼神闪烁了下。她应该,是不情愿的。
那鸟笼在他手上滑落,受伤的
掉落在地上,发出呜咽声。
撒了一地的水晶,断裂的牢笼。他低头看着,视线恍恍惚惚。风铃声一阵又一阵的悦耳。
他走进房间,那里放着他的笔墨纸砚。那里有一张张的画卷,都是那个叫翼的女子的一颦一笑。他爱她如痴,念她如魔。
书桌的角落里,有一张墨迹未干的画卷。那是金色的牢笼里,她的触须小心翼翼的趴在水晶壁上,一双眼睛带着凄凉与绝望,她几乎滑落。
可阳光照射在她身上,她似乎有些活了,眼神里是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喜。
他凝望着,画卷突然就被浸润。
他想,她曾爱过这里。可她不在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场大火,埋葬一只蝴蝶,一个冰冷的寒。
第154章 他的喜欢(一)
她撑着沉重的额头于睡梦中惊醒,过于光怪陆离的画面,让她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囚禁,折翼,仿佛历历在目。
凌波甩了甩头,特意挑了一套粉色裙衫,遮掩苍白的面色。面上特意敷了花膏,用口纸抿过的红唇,似浅浅落樱迷离。
她素日里有些欢脱,今日倒显得有些小女儿的娇羞。鹤渡路过忍不住驻足,流云髻桃花蕊,伊人影。
她招了招手,“鹤渡,又要出去?”随即看了看他身后,没见到东风的人影。神情有些失落,她歪头假装看那树上花朵缀连,脚下漫不经心的踢着地面。
她似乎,有些烦躁。鹤渡摆了摆手,拎着酒就出了门。世间大梦一场,不如一醉。再扬起头瞥见地上斑驳光影,一把油纸伞半倾,为她遮挡雨幕。
这油纸伞极其素净,甚至没有任何装点。独孤笙一身白衣,站在门口斜斜的倾了倾几分弧度,直到遮住半边阳光。才柔声开口。
“这日头闹人,你也不怕晒伤了。”淡淡的安慰划过她心头,他对她的好,是她几世修来的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