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攻略手札(184)
看来这是有故事。
红药瞪了他一眼,匆匆地退下,不等姜贞开口询问,程叙便低沉地道:“陈夫人,我从前喜欢的那个姑娘,当初也是这个年纪,总是爱笑,爱唱小曲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说等我功成名就,就回来娶她,但等我成了经历,她却被她的爹娘给卖了,再见面时,她成了清莲斋的一个歌女。”
回忆起往事,程叙的手微微颤抖,“我初时还庆幸,以为清莲斋不过是一处茶肆,我攒了好多银子,等着给她赎身,但是有一天,胡善泷在清莲斋招待客人,那客人看上了她,胡善泷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明知那人是个性情暴虐的,还把她送了出去。”
“她被那人活生生折腾死了,死后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到,我恨胡善泷,可惜他死的太早,不是死在我手里!”程叙面容狰狞,抓着桌角的手指泛着青白。
姜贞一时不能言语,这段凄楚的往事显然让程叙无法释怀,他咬牙道:“我曾给胡善泷撰写过无数文书,但也是直到后来才知道,那清莲斋是人间炼狱,当初胡善泷买卖乡试试题时,我收集了不少证据,若陈夫人用的上,我可出堂作证。”
姜贞问道:“当初钦差查案时,程先生为何不拿出证据?”
程叙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那什么狗屁钦差,不过是奉命走个过场罢了,他连清莲斋都没查出来,生怕惹怒了胡家,我才不至于那么蠢。”
这么些年,他从未离开过扬州,就等着一个机会,能报仇雪恨。
只是没想到的是,胡善泓也死了,但程叙并不解气,如今清莲斋还被胡善泷的孙子接手,继续干那等腌臜事。
程叙知道姜贞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于是取出一物,交给姜贞。
“我知道陈夫人一定好奇,我为何之前不出手,此时却又改变了主意。”程叙抿唇,仔细地擦净眼泪,“因为我知道,陈二爷是个好官,他继任扬州通判以后,解救了许多风尘女子,陈大人是他的儿子,我相信他。”
胡善泷倒台后,程叙没有被牵连,继续在陈明修手下做着经历,得知陈明修在暗中寻找当年的知情人时,程叙主动找上了门。
姜贞接过他递来的物件,仔细一看,是一枚极小的印章,上面刻着一个有些模糊的“胡”字。
“这是当年我设计从不胡善泷书房里偷来的,这印章用的是红丝石,产自山东,因石源枯竭,数量极为稀少,以胡善泷的品阶,是绝不能用这等贡品的。”程叙解释道。
他没有在屋里留太久,说完话后,就同姜贞行礼出去了。
独留姜贞握着手中冰冷的印章出神。
红药走进来,给她添了一杯温茶,小心地道:“夫人,那位先生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
姜贞回过神,迟钝如红药,都发觉了程叙的不同,她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红药低声道:“他身上有死气,夫人,从前我们逃难时,有那种不想拖累家人,自愿去死的老伯伯,身上就有这样的死气。”
姜贞苦笑了一声,给了她一块点心,没有多说什么。
酉时末,陈恕从宫里回来,先和陈莹夫妻二人见了面,一起用了晚饭。
陈莹歇了一个下午,精神恢复如初,起床后还拉着姜贞去荡了会儿秋千,但面对陈恕,半点不敢嚣张,极其规矩地埋头用饭。
余扬也许是不太习惯,还担心地看了她几眼。
这个愣头青还以为妻子是不舒服,关心地问道:“莹莹,是不是打秋千吹风了不舒服,我请个大夫给你看看?”
此话一出,陈恕便皱着眉看了过来。
陈莹忙跺了他一脚,朝他使眼色,“没有,胡说什么呢,食不言寝不语,快吃你的饭!”
余扬委屈地“哦”了一声,夫妻二人都垂下了头。
陈恕目光从陈莹身上移开,看向了姜贞。
“今日去荡秋千了?”他沉声问道,语气不冷不淡,但就是让人莫名感到浑身一颤。
姜贞心虚地低下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讨好似的夹了一块肉放在他碗中。
陈恕抿唇,不忍心说出斥责的话,转而对陈莹道:“你已成家,若还是像从前一般顽劣,那我便不得不暂代父母,对你多加管教了。”
陈莹瑟缩了一下,她已经十八了,但是面对陈恕,还是如当初背不完书被打手心的小女孩一样胆怯,立马乖巧地点头,承诺道:“二哥放心,我再不会了。”
余扬一脸惊诧,他的小妻子活泼机灵,又是被家中宠溺着长大的,天不怕地不怕的,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她如此乖顺的一面。
他还是第一次见自己的这位二舅哥,大舅哥他见过,是个有些阴郁沉默的男人,小舅子跟莹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位二舅哥,他只听说过是扬州出名的少年天才,陈莹很少提到陈恕,他还以为她与这位二舅哥不太亲近。
如今看来的确是不太亲近,陈莹的脾气被二哥管的死死的。
“你什么时候去军营?”陈恕又问余扬。
余扬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一字一句地回道:“二哥,千户大人让我过完年去营中。”
陈恕轻轻颔首,“这样也好,你们先在家里住着,过完年我送你去营里。”
余扬受宠若惊地道:“多谢二哥!”
两人一板一眼,仿若在朝堂上对论,姜贞轻舒一口气,还好有陈莹和余扬在,不然今儿遭殃的就是她了。
但是她低估了陈恕地好记性,夜里陈恕还没忘记这事,缠绵之后,轻咬着她的耳垂,低声问道:“我不是同你说了,天冷不要去荡秋千,你怎么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