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攻略手札(75)
姜贞忙嗔他一眼,“恕哥哥不要胡说。”
陈恕并不紧张,但看姜贞这样子,心里越发不想她失望,于是点了点头,趁着排队的功夫,在心里默背起文章。
姜贞目送陈恕进了贡院,直到他挺拔的身影彻底湮没在人潮中,才和红杏慢慢往回走。
红杏小声地笑道:“小姐别紧张,二少爷一定能让您当官夫人的!”
姜贞摇了摇头,“我不是想当官夫人。”
红杏一脸不解,在她看来,女子不就是期盼夫君能取得功名,好妻凭夫贵吗?
姜贞解释道:“我想恕哥哥考中,是因为直到他有才华,愿意以身报国,并不是为了功名利禄。”
陈恕是天赋异禀不错,可也是多年苦读,陈恕读书甚至到了自苦的地步,扬州的冬日,他在书房中坐一整日,却不点炭盆,就是为了让头脑一直清醒。
她知道他心里还背负着老太爷的期许。
红杏恍然大悟道:“原来小姐是心疼二少爷呢。”
姜贞一愣,心底的情绪被红杏一语道破,抿唇道:“胡说什么呢,快些回去吧。”
贡院中的陈恕,找到自己的号房,离发卷还早,他将炊具笔墨摆好,便端坐在狭窄的木板上沉思。
其实他心里并不是毫无波澜。
在京里这些日子,他一边跟着柳大儒求学,一边也在观察京城的局势。
上一届会试共录取了三百五十多名进士,是这十年中最多的一届,他曾经的师兄阮从南就是那一届的二甲,听说他来京城,二人还见了一次。
分离几年,陈恕差点没有认出如今的阮从南。
当年志得意满的少年,如今满面风霜,说起科举,阮从南竟灰心丧气地同他道:“师弟,我曾以为金榜题名就能青云直上,可如今才知自己有多天真。”
他满眼复杂地看着陈恕,似是话中有话,“鹬蚌相争,渔翁坐收其利,我们不过被殃及的池鱼啊……”
那一顿饭吃的并不尽兴,阮从南心事重重,满面凄苦,陈恕也不好多问。
陈恕并未深想过阮从南的话,他只听柳大儒大致讲了朝中的格局,知道首辅王启恒在朝中地位最盛,当今身弱,只有一位长到成年的皇子,也就是王皇后所处的皇太子,但太子资质平平,全靠外祖父王首辅为其谋划。
他猜测,朝廷录取如此多的进士,应是党争之故。
那么是谁,想在王首辅的眼皮子底下,要推翻他呢?
陈恕不得其解,忽然吹来的一阵冷风唤醒了他,陈恕起身煮粥,不再想多余的事情。
会试亦是三场,考完最后一场,陈恕回到陈府已经是二月中旬了。
陈明德想问问他的情况,但心里又十分复杂,怕陈恕考得不好,又怕陈恕考的太好,他心里暗暗祈祷,最好陈恕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考个二甲榜尾。
“恕哥儿辛苦,这几日便好好歇一歇。”对上陈恕冷淡的神色,陈明德咽下涌上喉咙的话,挤出一个关怀的笑容。
杨氏在一旁打量着陈恕的脸色,不过什么也没看出来,撇了撇嘴。
“多谢大伯。”陈恕只朝陈明德行了一礼,便将目光看向后方的姜贞。
姜贞朝他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陈恕也牵了牵唇。
姜贞并不担心陈恕的成绩,更多的是对他身体的担心,见陈恕虽有些憔悴,但眼神依旧明亮,于是也放下心来。
休整了两日,陈恕陪姜贞出门,去东顺街看铺子。
陈家在京城的铺子大多集中在东顺和南丰这两条街上,南丰街靠近御街,姜贞先前已经去铺子里看过,没有大问题,至于东顺街这边,在盘账时发现一家银楼的账面有差错,掌柜的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姜贞打算亲自去看看。
虽然是出来盘账,但来京城这么久,姜贞还是头一次出来逛街。
出了武学巷,越往东顺街走,越觉繁华。
姜贞打量着周围的商铺,小声对陈恕道:“恕哥哥,盛京果然热闹,我瞧见了好些外域商人,你瞧,那些掌柜竟然还会说番邦之语。”
扬州也热闹,但盛京更加的繁荣,开放,这里的姑娘们,穿着打扮都更加大胆,年轻男女如他们这般走在一起,也不会有人置喙。这边商铺里卖的货物,也更加的稀奇。
陈恕“嗯”了一声,“是啊,所以都想留在这里。”
天子脚下,有的是利益。陈恕去过金陵,已觉那里便十分的繁华了,但毕竟是曾经的王都,与有真龙坐镇的盛京相比,还是缺了几分气势。
姜贞总觉得陈恕有心事,好像自从会试结束,他就这样了,人来人往的,她不好多问,低声宽慰道:“恕哥哥,你还记得有一年咱们在回金陵的船上,我对你说的话吗?我一直都相信你的。”
她不知道陈恕是遇见什么难事了,但她能感受到陈恕的低沉。
陈恕一愣,记忆恍然回到那时的运河上。
当时的贞贞同他说,相信他会成为一个好官。
犹如一支利剑扫荡他混沌的心绪,陈恕浑身一凛,脚步也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阮从南和大伯,竟让他对官场产生了厌倦和憎恶,连带着对整个朝廷都失望了,他埋怨朝廷为何要起用他大伯那样抛妻弃子的小人,又厌恶官场争夺将阮从南磨砺成一颗毫不起眼的砂砾,他忘记了自己年少时以身报国的心愿,也违背了老太爷的期许。
陈恕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只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