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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实况代理人[无限流](222)

作者: 花半拆 阅读记录

【孙煜2019年3月13日书,渭止老城时值春寒】

***

我名孙煜,生于1977年炎夏。

本职记者。

我自杀于2005年,

主要理由是使劲张大了嘴,却发不出声音。

*

2005年3月末,一则意外事故被刊登在报,大致内容为:黄腾登山俱乐部领着一队驴友进入西南山地探险,途中不慎遭遇意外,十三死,十五重伤。

起初那被划分为意外事故的事件尚未发酵,社会公众给予的关注度并不高。

直至愤怒的驴友家属一纸诉状将俱乐部告上法庭,并在论坛发帖揭露俱乐部黑幕。那尖锐的文本经由论坛迅速扩散,直叫那场意外事故演变为轰动整座渭止城的蓄意谋杀案。

铺天盖地的谩骂与侮辱皆刺向了黄腾俱乐部幸存的负责人。

起初,我并不觉得这很过分。因为据爆料者所言,那些负责人的所作所为无异于蓄意谋杀。

然而出于职业限制,我原先仅能默默支持那些个可怜的幸存者,直至我在受难者名单里发现了旧友达伦的姓名与照片。

*

达伦是个混血,他爹是外国人,死得早,留了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他和我在一个村里长大,那时候村里人思想保守,排外思想很重,个别极端的常常跑到他们家外头,拿红墨水在墙上画大字,骂他娘俩是狗汉|奸。

在误打误撞同那人成为了好友后,我意识到了所谓“事实”的重要性。在此,我并不打算翻旧账,因而不再赘述,总之达伦是个难得的大好人,他儿时的遭遇也令我萌生了成为一名职业记者的想法。

我最终也确实成了一名记者。

*

在对挚友亡故的强烈愤懑下,我多次向上级请命,并最终成了那件事故的特派记者,得以接触案件当事人并进行深入调查与采访。

我不知道,短短几月后,我会因此而死。

***

【访谈汇总一·精神病院访谈集】

受访者姓名:童彻

性别:女

身份:黄腾登山俱乐部讲解员

时间:2005年9-10月

第一次见到案件当事人是在那年秋初,我听闻案件相关当事人里有三人都被送进了同一家精神病院里。那精神病院建在郊外山上,从我家自驾过去,需得两个小时往上。好在我提前联系过那头,相关进院流程都很顺利。

说实话,那时我虽一直注重保持举止得体,可心里却恨不能将那三个被送入精神病院的渣滓碎尸万段。尽管主要目的是查明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我那会儿的确没怀疑过爆料人的言辞存在着对事实的严重歪曲。

我坚信着那六位幸存的负责人是该死的杀人犯。

但我并不急着见那三人,仅仅是微笑着先等待他们的主治医师下班后,才将那些医生聚在一块儿进行了一个短暂的沟通与交流。

我问他们,我先去见谁好呢?那些医师给我的建议是——

童彻。

多数人是视觉动物,我亦然。

在见到童彻的第一眼,我并未因她是个疯子而感到恐惧,那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确实很漂亮。

可是人也有血有肉,恶魔再漂亮,那也是恶魔,而恶魔该死。

当我见到她时,她温和地冲我打了个招呼,这却仅仅加深了我对于她装疯搏世人同情的怀疑。

采访她的过程说不上顺利,也说不上不顺,至少她不会忽然攻击人或是歇斯底里地尖叫。可是她常常无法理解我的疑问,还总说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在那两个月里,自她口中,我听到最多的话,不是陈述句,是反问句——

“我漂亮吗”。

我以为她有容貌焦虑,后来我从那几乎塞满医院邮箱的未处理信件中,发现寄给她的,十有八九是对她的人格、容貌的羞辱,里边不乏刀片诸类,以及各类盛有硫酸的喷溅物。

我从那时开始对社会人员究竟是在伸张正义,还是仅仅在进行另类的暴力行为,产生了怀疑。

可那仅仅是怀疑。

以下是在童彻精神状态较为正常期间进行的部分采访内容拼合汇编:

我:有人说登山事故发生的主要原因在于你们俱乐部几个负责人玩忽职守,你对此持什么态度呢?

童彻:是天灾。那会儿下了大雨,定位仪坏了,成员们都很慌乱。但不安情绪的扩散以及他们的不规范用火是导致惨案发生的主要原因。

我:您的意思是,这场登山事故不是你们的错吗?

童彻:不是全责,或者说大部分责任不该由我们来承受。

我:有幸存者称您在救援期间并未承担俱乐部负责人该有的责任,并以节省食物为由,克扣参与人的食物补给。

童彻:你信吗?在我们负责人仅有七人的情况下,在我没有什么工具防身的情况下?

童彻:还要我说多少次才够呢?我只是个讲解员!我没有从事一切不法勾当!为了节省医疗资源,我骨折了的左腿在获救前已经肿得像球,难道脸上没有伤口便是错么?!

童彻:天气预报出错,大家有目共睹,为何非要将幸存者分作受害者和迫害者呢?

童彻:我说了他们在造谣,造谣,造谣!你……

欲加上罪,何患无辞。

我知道童彻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可我总在她讲至激动处亦或有条有理时起身,用肢体语言来告诉她——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别说了。

那是我对她伤人而不知悔改的报复,而这报复持续了整整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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