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无限流](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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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侪夜里阖眼时,眼睛一直盯着那书桌一角,纵然戚檐的尸身早就被人搬了出去。可他直盯到眼睛发酸,才勉强眨动几下眼。
可是阴梦有强迫人入睡的规矩,他再怎么死撑着不肯闭眼,末了还是沉沉睡去。
早晨的微光打在他身上时,他起初只是有些发愣,待眼睛转向书桌上那串血迹已然干涸的钥匙时,他的眼眶忽而起了潮。
他掀被子下床,抓着那串钥匙便夺门而出。
洗漱间的冰水叫他的大脑清醒起来,他拨弄着那串钥匙正打算插入那俞均的门锁里头,那扇门忽而自动打开,他忙不叠将钥匙串丢尽外套口袋里,发出“叮啷”一声响。
“哥,早安。”
“我正要找你来着,”俞均说,“哥想找你帮个忙——哥要配一管试剂,可惜缺一味药材……”
俞均说着同他展示了一番自个儿手上的冻疮:“哥的手已经给冻成这样了,不好跑外头瞎晃,你帮哥拿来呗?”
“在哪儿呢?”
“后院仓库。”
文侪点头,只伸手说:“钥匙拿来。”
俞均一愣:“你这少爷连府里的钥匙都没有?”
“这是我爸的宅子,又不是我的。”
俞均将信将疑,只从白大褂里掏出一把小钥匙递去:“动作快些啊,当心冻着!”
文侪没回头,也不回应,迳自跑向后院。
然而钥匙还没来得及对上那覆冰的冰凉锁头,他先跪了下来,鲜红的花瓣随着他的眼泪一并砸去了雪地上。
文侪的唇翻抖着,他却在喉咙的挤压中笑了起来。
“……是俞均啊。”
第137章
“是俞均。”
文侪笑着,黏稠的血随着他挑起的唇角上勾,又缓慢地往下垂落。
他从前虽说是个死读书的,却也不至于对网络知识一窍不通。
花吐症常用以代指无法传达的执念,多指的是单相思。
文侪起先并不觉得在这除了顾大姨和孟老板外全是男人的屋子里,存在着周宣的单恋对象。
直到戚檐告诉他,周宣夜里呓语念了“哥”。
他这才开始留意起宅子里两位哥——黄复和俞均。
俞均待人平易,态度未曾出现差别化,也正因此,他觉着周宣喜欢上那医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于是他将目光锁定在黄复身上。那黄复同俞均明显不同之处在于,他对周宣好似有种莫名的执着。纵使他的脾气不大稳定,且行事尤为专断强硬,可是文侪也确实没法否定,那人的确在设身处地为周宣考虑。
可纵然周宣单恋着黄复又如何呢?
吐花的触发条件究竟是什么?
想到那儿,文侪才发觉自个儿走错了方向。
他该关注的是问题本身,而非他推导出的那一答案。
他将几回吐花的记忆前推,再推,蓦然意识到每回吐花前,他必定与俞均有一定的接触,哪怕是第一回吐花时,也听到大姨朝电话喊了一声“小俞”。
可是前几回每次吐花,俞均都并非唯一在场者。唯有这回,他才能确信——因为他吐花前仅仅见了俞均。
所以,周宣不仅是个同性恋,他的单恋对象还是自己的家庭医生。
文侪将嘴角鲜血抹净,嗓子眼里却仍旧不断挤出鲜艳的花来。
他捂唇挪步,脏靴踩碎了满地的玫瑰。
好痛苦。
单恋的滋味好痛苦,欲呕不能,欲要呼吸亦是不得,有东西在从心头不断抽出,经由细软的喉腔,像是秽物一般吐去地上,血淋淋、脏兮兮地被写作漂亮又丑陋至极的“爱”。
所以——
戚檐也是这样痛苦地喜欢着他么?
奇怪的家夥。
喜欢自讨苦吃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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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的铁门已叫一层薄冰所覆盖,文侪的手指握上锁头的刹那,砭骨寒意顷刻冻到他骨头深处。
那种痛感难以描述,若一定要打个比方,大概同解谜失败后一瞬贯穿全身的电流相差无几。
文侪开了锁便将那玩意信手抛在雪地里,一脚踹开了仓库的大门。里边分布着高矮不一的实木架子,架子上的陈年老灰与大片的蛛网一齐堆在角落中,任谁瞧了都知这地儿久无人来。
所以,那俞均想要什么呢?
他刚刚走得匆忙,又满心想着钥匙,没来得及问一句缺了的药材究竟长什么样,又叫什么名字。
但他的脚步还是自动停在了一架子前,正对他心脏的位置摆了个木制骨灰盒,盒上贴着黑底红字的标签——“希望”。
在骨灰盒上写希望?
人都死了还有屁的希望。
他觉着莫名其妙,也没管这举动吉不吉利,单摁住骨灰盒的侧面,便爽快将那骨灰盒给打了开。
骨灰盒里很空,仅仅放了一束花。
——艳红的罂粟。
“希望啊……说得倒也没错……”文侪将已经晒干的枯花握在手中把弄。
罂粟的花语确有希望,只不过比起这个,文侪更在意罂粟的另一层花语——死亡之恋。
“涉及恋情的话,指的又是俞均么?”文侪嘀嘀咕咕,“啧……又是希望又是死亡的……”
简单点看,“希望”当然可以理解为俞均作为医生帮周宣进行某种疾病的治疗,而“死亡”则是指,在这期间,周宣因为喜欢上俞均而患上了花吐症。
但俞均起初究竟是为了治疗何种疾病而来呢?
文侪忽然想起来,当初顾大姨打的那一通电话——俞均很有可能是来替他治疗花吐症的。
这一想法忽然叫他心口骤然一缩,藏在他体内的周宣似乎很难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