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无限流](409)
极重的盆栽猝然被砸向戚檐的腿脚侧旁——文侪还是回来了,亦或者该说是从未走过。
一下,那土匪头破血流。
再一下,皮开肉绽。
再一下,再一下,再一下……
土匪手指的每一下轻微动弹都叫文侪痛苦,他不断地为那人会爬起来再捅戚檐几刀而忧心,而心乱如麻;可那土匪的每一声痛苦呻吟都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暴力行为。
迸溅的鲜血喷泉似的沾上人的皮肤后忽而紧紧扒住,像是凝住的油滴。
在戚檐将文侪面上血抹开,将他的脑袋压进怀里说“多亏了我们亲爱的”时,那土匪已然血肉模糊,不成人样。
文侪捺住心中的道德重压,艰难地皱起眉宇:“脑袋……腿……”
“不疼啦,不疼啦。”戚檐把下巴顶在他肩头撒娇,须臾只觉一阵眩晕,浑身肌骨都失了力。
恰这时,薛府下人和大夫闻声赶来,你推我挤,将文侪赶到了祠堂外。
文侪在外头守到夜半,戚檐的伤口才给里头人缝好。门一开,又是吵吵嚷嚷,说是要将二少给送回屋去。
文侪遥遥望了一眼,见戚檐应是没什么大碍,这才揉着惺忪睡眼回房去。
***
三更时分,戚檐疼得睡不着,他身侧薛有山倒是睡得极安稳,一点儿也不关心他这双生子弟弟的伤势。
薛有山平躺于床内侧,这一睡就一动不动了,两只手交叠着置于腹部,由于久病的缘故,体温也要比戚檐低不少,若非戚檐还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倒真觉得睡在他身边的是个切实的死人。
其实暂且不论血缘关系,薛有山对他这原主如此冷淡倒也没什么错,毕竟谁会轻易对爱人的出轨对象摆出个好脸色?更别提那薛有山对郑槐的执念不是一点两点。
戚檐头疼,也是在阴梦里头一回因为受伤而失眠。他死死盯着窗户,比起那般一成不变的漆黑夜色,他更希望能看见一张人脸,不论是土匪还是鬼魂的。
也巧,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恰在这时将脸粘贴了窗子。
可惜由于头发过长,没法看清他的脸,仅能看出他穿着身红衣,金丝绣瞧来很是精巧。
人住鬼宅中,最忌讳的就是瞧见点什么古怪东西便要去一探究竟,然而戚檐还是打心底觉得他应该去。
他知道,不是自己真的想去,是原主从刚才起就一直清醒地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而现在,那“人”出现了。
所以,戚檐的双脚落了地。他的步子无声无息,摸黑到门边时也依旧没出一声。
他这般谨慎的模样,倘若叫那薛有山发现了,指不定会误会他是要去偷情呢!可戚檐甚至没有回头确认薛有山仍在睡眠状态,只像是醉了似的,快步出了屋。
夜里的空气很凉,吸入肺中后也好似也没能升温。砭骨寒意起先只是叫戚檐的腹腔有些不适,而后引起他腹腔与喉间的一阵阵呕吐欲。
那人就站在不远处的石墙边。
他先是抠了抠墙上的呈现出墨绿色泽的青苔,很快开始随风向前飘去。
确实是飘,因为戚檐瞧不着他的双脚,他也没在颇厚的积雪上留下足印。
原主意识不清,连带着戚檐也好似挣扎于高烧引发的癔症之中,身边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仿若一大片混沌。
那人停下脚步时,戚檐也停下了脚步。戚檐用仅余的理智环视四周,看见了那间坍了半边的祠堂。那堂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攒动,几乎只要他再挪动一步就会被彻底吸进去。
这一去,恐怕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犹豫了,他当然会犹豫,可那将戚檐引来的长发红衣人却并不犹豫。戚檐不过眨了眨眼,他便站在了戚檐的对面,也就是那间祠堂的正中。
极其刺目的红晃动着、晃动着,不知怎么又叫戚檐想起了那具双头尸。
所以戚檐开了口,也不顾整个喉咙里都是血腥味:“双头人是谁?是你杀的吗?”
那东西显然不会轻易回答,他背过身去,而后蹲在了墙角。
明知这时候最不能轻易上前,可在原主的操控下,他还是一步步往前去,短靴踩得雪嘎吱嘎吱响,他没有迈腿,是踩着门槛进去的,直走到那人面前,继而俯下身去。
他还是没能看清那人的脸,目光也不是冲着那人的面部,而是那人捧着送到口中的东西。那人将嘴中东西嚼得很响,一点儿也不斯文。
显然是什么很多汁水的东西,他每咬一口,水便滋出来,朝戚檐身上喷。
可戚檐还是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他有些着急了,于是将手在身侧摸了摸。
很幸运,他抓回一盒火柴。
“嚓——”
火星照亮了那东西苍白枯瘦的手,淋漓的液体从他的掌心滴滴答答往下落。
那是人的肠子。
戚檐过去观摩的几场手术,自破开的肚子里总会流出那么些东西。
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将头更往下低——大概是为了确认被怪物拔肠吃掉的人不是文侪吧。
当然没可能是文侪,那人是——花弘。
许久未见的疯瘸子。
自花弘的死尸里冒出的腐腥味萦绕在他鼻尖,直熏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其实想不明白,为何在阴梦中就连在那般恍惚的状态下也要讲究色香俱全?
戚檐挣扎着,身子却如遭了鬼压床般动弹不得。
额角起了点汗,汗珠滚在昨晚方缝好的伤口处。
又粘又痒又痛。
那刺鼻的腐臭味迟迟不散,叫戚檐怀疑自个儿会在原地呕出来。然而他猛一睁眼挺身,身旁竟只有那睡着的薛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