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实况代理人[无限流](444)
“服儿,我爹日后铁定要将那照片往家里挂,假使那相片里我戴着我弟的虎头帽,逢人问起那是他小儿子么?他这一时半会答不上,待客人回了家,可不得冒火拿棍子抽我?”
戚檐笑了笑,别了那俩小子,却是挽住文侪的手,笑说:“那相片咱们是一辈子都瞅不见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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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戏台又搭。
文侪迈着沉重步子登台,在抓周之际又昏了头,双手不由自主掐上了戚檐的脖颈。他这回有了点意识,能听到戚檐轻轻吐出的“没事”二字,可那并不算安慰,因为他无法收回手去。
——那是根扎在文侪心头的刺,不断提醒他,自己所感受着的颈部脉搏与一人生命的消亡,皆属于戚檐。
四分钟后,薛有山走来,慢腾腾地说出弄混云云。
手松开,火在下一刻烧了台子。
文侪没工夫难过,蓦然抓来了打更人手上的存盘纸。
这委托的第一局,他没存盘,最后落得叫薛有山捅死的下场,这回若不存盘,恐怕也难以逃出生天。而在第五日存盘那轮,死况得以还原,所以他必须存盘,然后完美地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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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托失败!!!]————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5】
【解四谜:已完成】
【查清宿怨:已完成】
【还原死况:未完成】
【重生时间:阴梦第五日】
————【存盘点加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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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被雪覆盖的大宅,有个矮童子嘻嘻笑着等着向他发问。
文侪照着上回那般答了,后来做的事也大差不差。
先是躲花弘,后是躲诈尸的薛有山,再后来他被薛有山追赶至悬崖边。
只把脚尖一旋,躺进柔软的床中似的遽然向崖下跌去。
飞鸟惊,跳崖者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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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铺满地呦,囍字粘贴木。”
“新嫁郎哟,你抬手,掀了盖头见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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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托成功!!!]————
【本次委托累计失败次数:5】
【解四谜:已完成】
【查清宿怨:已完成】
【还原死况:已完成】
————[ 阴梦裂口扩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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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似火,委托铺子里没有空调之类设置,仅有的几台电风扇都给搬去了卧室里。
薛无平和方美二人都是个实打实的懒骨头,自然没意向去搬回来,甚至连张口让岑昀去搬都懒得。
那方道士这会儿歪在五张椅子铺成的短床上,不停晃着腿。他手里拿着一张发旧的老相片,瞧着瞧着又笑起来。
“看看看!都看了多少年了?”薛无平嫌弃地哼一声,只屈腰将身子往下压,要招薛一百过来。
谁料那薛一百见状竟是嗷呜一声跑开了——它也怕热,当然不肯搭理他这穿长褂的,只去蹭那短袖短裤、分外清凉的岑昀。
岑昀受宠若惊,这会儿脚跟种子埋地里似的,一动不敢动,生怕惊跑了这位猫主子。
薛无平撇着嘴正要回座,忽而看见外头两个被日光险些晒融的人影。他眼一瞪,忙将方美爱不释手的老照片夺过,一把倒扣在桌面上。
砰——
门开了。
方美打了个响指坐起来,冲推门进来的二位吹了声哨,笑道:“两位爷的活虽办得利索,却是到底没能嚼透郑家那位二公子啊!——能活着从那死亡循环里出来,真真是瞎猫撞了死耗子,纯粹是运气好!”
***
蝉鸣没有早晚概念,到了晚间叫得更是欢。戚檐抬手柄窗子拉开欲吹凉风,谁料风迟迟不来,嘈杂的蝉鸣却是一股脑往内进。
文侪就坐在桌边,手里拿着本子,还没来得及翻开。
戚檐笑了笑,转而抢过那本子,说:“咱到檐下读去,屋内屋外都是蝉鸣,哪儿都吵,外头至少凉快些。”
文侪嘴里还塞着戚檐适才硬塞进去的一块西瓜,这会儿嚼出来的汁水塞得两腮鼓鼓,骂不了他,只能随他去了。
庭中月辉莹莹,戚檐抬脚将两张凳子挑来,美滋滋地拉文侪坐下,说:“读吧。”
眼下那人一手扶著书,一手端着盘西瓜,这姿态是要文侪帮着翻日记。
文侪愣也不愣,长指卡去了新写的几页,须臾便有一行大字挤入眼底——
【《委托柒1925年禄双村薛氏地主未婚女婿跳崖自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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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槐2022年6月22日书,渭止老城时有清荷】
第205章
【郑槐2022年6月22日书,渭止老城时有清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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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郑槐,生在1903年仲夏。
差些成了薛地主家的上门“女婿”。
我是1925年跳崖死的,自以为走得很潇洒。
可我若当真潇洒,就不会在这儿落下这些苦字了。
***
我一家四口,爹、娘和顶头一个大我六岁的哥。
爹是喜欢咬人的畜生,娘是爱畜生的人。
哥是那畜生窝里唯一的正常人,庇佑着我这个不识好歹的小畜生。
*
1919年,我十六,我爹上山为匪,丢尽全家脸面。
娘说,爹那是给土匪掳去了。
起先我以为她是因好面子才如此对外人说,直到后来见她拜佛拜得诚恳,嘴里念的是“求佛祖保佑土匪放过孩子他爸”。
我这才恍然大悟。
——她原来是真心以为那畜生是被迫弃良为匪。
我脾气炸,忍不了,是哥他捂了我的嘴,说,弟啊,娘她也不容易,你就给她留一条活路吧。
我停止挣扎,咸苦的眼泪将他的指腹泡得起了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