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玉树(104)CP
秦铮感到头疼,针刺一样绵密的疼痛从大脑深处不断传来,他想要回忆起更多,但那些空白,又或者说是黑暗,是那样的牢不可破,不会因为他空想的一次次碰撞所动摇。
他想不起更多了,也就没有纠结,只朝秦见山看过去。
为什么家里没有任何照片,为什么父母鲜少被提及,为什么他会从青溪来到君安,为什么老人总是四处奔波,在已经退休的年纪,就像是……在逃避一样。
秦铮很聪明,他其实比绝大多数同龄人早慧,只是少年的天性被保存得完整,才会多犯那么多无伤大雅的错。
他看见秦见山发怒,女人心虚地辩解,而后秦见山毫不客气地指着大门,叫他们滚,威风在边上怒吠,拽得铁链哗啦作响,林一航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大家,手足无措。
他好像已经得到答案了,于是选择默不作声,不再参与,还上前劝住了盛怒的秦见山,同时给了林一航一个安抚的眼神。
这出闹剧很快收尾,只余门外被惊动的邻居们不断打探的目光,将铁栅栏门合上,就暂时被关在外面了。
秦铮陷入到某种空前镇定的情绪里,朝秦见山走去,不避讳林一航,他想问个说法。
老人犹喘着气,神魂未定的模样,秦铮便等着,没等到老人平复气息——
秦见山捂着胸口,脸色发紫,缓缓跪倒在地上,宛如一棵雷亟后倾倒的枯木。
十分钟后,他们坐上了救护车。车门关闭前,林一航泪眼迷蒙,无措地看向外面聚拢的人群,捕捉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身体僵了僵,下意识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秦铮一手握着秦见山的手,视线落在双目紧闭的老人脸上,一手搂住了他的肩头。林一航感到了安慰和安全,也就把心神都放在了秦见山身上。
这一刻,秦铮真的很像一个成熟的,有担当的Alpha,尽管他也才十七岁。
第44章
在手术室外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
秦铮坐在走廊间的长椅上,身边是林一航。俩人腿挨着腿,手也紧握在一起,是一种互相依偎的姿态。
期间手术室的门打开过,走出了眉头紧皱的医生,手中文件夹上的抬头赫然是病危通知,最终字是赵新月签的,秦铮站在一旁,浑身绷紧,一言不发,眼睛变得通红。林一航也感到呼吸困难,焦虑和恐慌化作泪水在眼眶里摇摇晃晃,但当下他不想再让秦铮把精力分给自己,就硬是憋了回去,没有落下一滴,转而上前握住秦铮的手。
Alpha一贯充满热度的手掌竟是冰冷的,林一航心里钝痛,手中不由得又握紧了一些,好像这样能把自己单薄的力量传递过去似的,轻声说:“秦爷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一定会没事的。”
秦铮却少有地没有理会他,等赵新月签完字,脚步匆匆地走开去打电话,他才转过脸看了林一航一眼。
林一航从来没有在秦铮脸上见过这样脆弱的神情,很想哭,但又觉得秦铮应该比他更难过,便拿出几分坚定,仿佛自己很笃定秦见山会没有事,温柔回望着。然后秦铮倾身抱住了他,好像失去了力气,绝大部分重量都压下来,脸颊埋在他颈侧。
林一航也回抱住他,手掌安抚地按在Alpha的脊背,突然发觉秦铮的肩膀其实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宽厚,他们是同样的少年人,在突如其来的变故里,谁也不比谁强大很多。
时钟一分一秒转动,走廊上人来人往,俩人就这样紧紧依偎静坐着,好像被隔绝在了这小小的一隅,外间风雨飘摇,是属于成年人的世界,除了彼此依靠,对一切都显得那么无能为力。
过去了整整六个小时,抢救终于结束了。
这时已经来了很多人,多是秦见山的学生和老友,都关切地朝医生围拢,很少有人在意一旁的两个孩子。
秦铮出奇的沉默,自打进了医院,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素来挺直的脊梁已经微不可察地塌了下去,直到大人们了解完情况,里面的两位女性长辈过来转述,秦铮垂着的眼睫颤了颤,这才点头哑声说:“我也一起去。”
秦见山到底是从鬼门关回来了,但身体依旧不容乐观,心脏还需要做搭桥,君安这种小地方的医院无法胜任,待情况稳定,不日就要转院去景州。
目送着老爷子推出来,被送进重症监护室,秦铮就变得振作了一些,在时不时过来慰问的长辈们面前表现得懂事和驯良,好像生平从来不曾有过张牙舞爪的时候。
在秦铮被关怀的众人包围起来时,林一航悄悄离开,躲到住院部后某处相对僻静的花坛,忍不住放声大哭。记挂着秦铮或许还需要他,林一航不敢哭很久,几分钟后就摇晃着站起来,找到卫生间洗过脸,整理好仪表,又跑到医院的食堂里买饭,心里还是一阵阵难过。
回到住院部的大楼,很多病患的家属都暂留在一楼等待电梯,林一航怔忪地看着电梯上逐层变小的数字,被人拍了拍肩膀,他下意识回过头,突然就变得慌乱起来,小声地喊了“哥”,惴惴不安地低下头去。
青年Alpha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小航。”
是林一帆。
此情此景,林一航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本能地有些畏惧这位气势莫名肖似父亲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就只是点头,拎着塑料袋的手不由自主握紧。
实际上,林一帆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处。
由于年龄差距大,又是重组家庭,父母辈也是一团乱麻,关系一直不算亲近,更何况成年出国后,他和林一航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此时相对静立着,一时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