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我弄不过他(128)
他其实一直觉得自己迟早会理智崩塌,变成下一个陆诗云, 一个需要吃药治疗的不正常的人。生物具有遗传性, 因果是循环注定的,他不会指责他的母亲, 也从没觉得出生在这种家庭的自己有多无辜。
薄悬拧上哗哗放水的水龙头,场馆狭窄的洗手间里空气粘稠而闷热,窗外,天气阴沉沉, 堆积的乌云象征着不久会有一场大雨降临。
薄悬无由来地冒出个念头:这种天气肯定没办法遛狗了。
暑假快过完了——自从那天对方陪着他输完液,两个人在社区医院分别,薄悬只在最初的一周偶然瞧见过蒋寄野带着狗从楼下走过。
薄悬没有探出头,也没有叫住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太敢接近对方。
而且,快两个月过去,人家估计已经忘了他了。
薄悬提上书包,他没有带伞,不想被淋成落汤鸡就要赶在雨下下来之前赶到家。
扶着楼梯下到场馆下面的一楼,斜前方,一个黑色影子突然冲出来扑到他面前。
陆昊揪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的模样,看起来恨不得咬下他一口肉:“找你半天了,在这猫着,是不是你报的警!你特么跟警察说什么了!人都找到家里来了!”
薄悬一个夏天个头窜了几厘米,将近平视的角度和陆昊对视:“你听谁说我报的警?”
陆昊:“我刚从派出所出来,除了你还能是谁?!”
他被带到警察局待了一天,吓得腿都软了,好半天才弄明白自己被叫来的罪名是什么聚众斗殴。
草,他他娘的一听就知道是这兔崽子搞的鬼!
好在那群大檐帽手里没有切实证据,他一个未成年的愣头青,被口头教育了一番,警告完,在纸上签个字就让他走了。
他那帮兄弟就没他这么幸运了:大热天正在小宾馆里关起门找乐子,跟俩小姐厮混得兴头上,被警察堵在门口,一网打尽扣押下来,一查,以前还犯过前科,这下走不掉了!听说要送去少管所管教一两年。
刚加入组织的陆昊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懵圈了半天才缓过神,妈的,城里人就是不一样,他在村里打架从来没有人事儿逼得敢告诉警察。
小兔崽子没有实力,果然只会玩阴的这一套。
他今天非得教训教训小兔崽子,陆昊火气冲上头顶,举起拳头挥过来,带起的一阵风擦着薄悬的脸皮,薄悬从看见他那一刻起就在防备着,奈何刚刚结束训练,手臂酸软有些提不起力,擦点挨了这一下,把包一扔迎了上去。
两个人在街边打了一架——
陆昊瞅准机会击中薄悬的鼻子,薄悬把人踹进了路边垃圾桶里。
十四五岁的年龄,打起来拉不住,互相打不死。身上一疼,越打越来劲。
二楼前台听见动静,探头一瞧,新来的小帅哥学员在跟人路边1V1,脸都白了,赶紧冲着里屋的教练喊快下楼拉架。
陆昊浑身沾满旁边小菜馆里的残羹烂菜叶。在地上趴了好一会才站起来,
他的面前,薄悬用纸巾捂着流血的鼻子。
两个身高近两米、满身肌肉大块头的教练和他站在一起,阵营分明,虎视眈眈地警惕看着陆昊。
狗日的果然是一伙的,拉偏架,害他刚才多白挨了小兔崽子好几拳头!
陆昊抬头看看拳击训练馆的招牌,脸色都扭曲了,狠狠啐了一口:“好,好,我说你一天天猫在外头干什么去了,学打架找帮手来了,学吧,小垃圾,有本事躲在里头这辈子都别出来,我等着你能有打得过我的那一天!”
教练瞪着眼,往前踏出一步,放狠话的陆昊立马扭头跑了。
薄悬走回楼梯口捡起书包,教练诧异问:“那人谁啊,这么嚣张,你跟他有仇?”
薄悬道过谢,说:“是我、亲戚。”
教练更吃惊了,有这样的亲戚也是倒了血霉。一脸唏嘘地同情拍怕他肩膀:“明天还来吧,教你几套靓招,我以前学过格斗的。”
平地忽起一阵凉风,卷席着穿街而过,几滴水滴吧嗒落下来,在马路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圆圆印记——
耽搁这么一会,雨下下来了。
薄悬告别教练,匆匆往家赶。已经迟了,在公交站台下车的时候,瓢泼大雨从头顶沉沉笼罩下来,密集雨点哗哗地冲刷着城市。
天色晦暗而阴沉,汽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路上行人全都匆匆忙忙,像一副末日来临的场景。
等了一阵不见雨停,公交站台三面透风,薄悬膝盖以下已经全湿了。
他没再犹豫,一脚踏进了积水里,扑面而来的大雨顷刻间打湿了全身。
电动车飞速从他身边掠过,他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着。路边和人行道之间的台阶被急速汇集的积水淹没了一半,薄悬一只脚刚踩上去,忽然脚底重重一滑。这下再也站不稳了。
栽倒的薄悬膝盖磕在青石砖地面上,一阵剧烈疼痛的麻痹感,他狼狈地用手撑着地面,努力了好几次却没能成功站起来。
大雨模糊了视野,几缕淡红色的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流到地上,薄悬麻木地用手摸了一下。,鼻子又流血了。
不应该打架的——
出门应该带伞的——
浑身很冷,明天可能要感冒,生病就去不了补习班了——
后方来了辆车,这个辅车道是要左转进小区,薄悬费力地站起来让开路,车子却在身后停住,然后一个人撑开把黑色的大伞跑下来。
这人踩着水走来,举着伞罩住他的头顶,搀着胳膊扶他起来,哗哗雨声里声线陌生又熟悉:“喂,同学,你没事吧,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