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难愈(149)
“叔父!”杨如晤突然喊住他,“不是我做的!”
明明在解释,偏杨如晤语气很硬,像是谁欠了他八百万,贺成栋回头问:“不是你,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杨如晤怔住,贺成栋又说:“小王八蛋,你在家跟我作威作福我惯着你,在外面谁当你是人,你命大,现在躺医院的不是你,出来了你就继续,等哪天你真死了,我亲手把你的骨灰送你老子家。”
后来杨平之出面平息,经过调查,与杨如晤确实参与其中,但并非主犯,重伤的那几人也与他无太大关系,事后赔钱和解,杨平之临走前,不知是嘲讽还是点拨。
他对杨如晤说:“如晤,杨家门里还没出过你这号人物,你算头一份,我看到底能长成什么样儿。”
变化的节点从这里开始,杨如晤收敛锋芒,身上的戾气消失了,不浮躁了,低头学习,到高三就从吊车尾赶超到了荣誉榜单上。
邻居也欣慰,贺成栋又当爹又大妈地终于苦尽甘来了,杨如晤考上大学时贺成栋工作也稳定了下来,日子顺起来,便开始了相亲。
前后加起来也见过不少人,美艳的清秀的,贤惠的活泼的,奈何贺成栋心操的太厉害,总惦记着家里霸王能不能接受这回事。
大一下学期,杨如晤获得去国外学习的交换名额,手续办完之后,杨如晤说:“叔父,您不需要考虑我。”
少年气质难掩风华,一袭白色衬衣尤为清俊,那个混世魔王好像从未在他身体里存在过一般,贺成栋老怀欣慰,说等他学成归来,一家人团聚。
贺成栋与赵林雁定下关系时杨如晤已经毕业,当时杨如晤还未有回国的打算,只在赵林雁搬来之前回来过一次,以子侄的身份帮了帮忙,见了见未来的叔母,事情结束便又走了。
不过仅过了几个月,杨如晤正式回国,以家人的身份与他们共同生活至今。
从那时起,成熟稳重,理智得体成了杨如晤的代名词,在外在事业有成,心怀悲悯,儒雅谦逊,在内他以子侄的名义为这个家庭付出,购房置业,尊敬关爱两位长辈,以兄长的姿态教导叔母带来的幼弟。
日复一复年复一年,无论是谁皆对他赞不绝口,羡慕贺成栋夫妻二人真是好福气,就连贺成栋本人甚至都不太能想起来杨如晤过去那副乖戾恐怖的样子。
准确地说,贺成栋对他的一切是自豪的、欣慰的,但同时也很怅然。
虽然杨如晤生出了良心,懂得退让与周旋,但在不经意间,一个动作或者语调,仍然能窥见出几分他当年的痕迹,野蛮凶狠。
无人知晓,杨如晤天生反骨。
第77章
客厅的沉默并没有给杨如晤带来任何情绪波动,他微阖双眼,似是在悠闲养神,二十分钟后,他睁开眼,扫向二人看一眼,站起身。
“如晤,”贺成栋嗓音粗粝,抬起沉重的眼皮去看杨如晤,“还是没人能控制得了你吗?”
杨如晤说:“没有。”
贺成栋肩膀塌下来,又去抽出一支烟,缓缓靠在沙发背上,杨如晤垂眸思量,片刻,走过去,取下他手里的烟。
“以前不懂事的时候你告诉过我,社会与生活没有那么简单,一个人若是没有半分本事,只能在底层卑微地讨生活。”杨如晤摩挲的那根烟,语调平缓至极,“我听得懂,所以我愿意付出精力去学习如何玩转生存法则。”
“我奋斗了这么多年,不自谦地说,我完全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甚至可以掌控别人的生活,我喜欢这种感觉,想与不想、要与不要,凭我一句话就可以如愿以偿。”
贺成栋没去看他,也没接话,反倒是一旁的贺此勤横插一脚:“宣赢不是一件东西,也不是你想要就可以要的!”
“瞧瞧,对你好了十多年。”杨如晤嗤笑道,“果然再亲也不如亲哥哥亲,难为你前阵子总给我使绊子,但宣赢承你的情吗?”
贺此勤霍地站起:“他承不承我的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可以带走他!”
杨如晤转而看向贺成栋,几分玩笑:“叔父,我记得此勤来的时候我已经不混蛋了,看来您没少在他面前说我坏话。”
这话不假,贺成栋确实没少跟继子提过有关于杨如晤的事情。
当年贺此勤初入家门,性格很温吞,上学那阵儿因为被人欺负经常带着伤回来,到家也不肯对家人讲,有杨如晤这个恶劣的例子在前,贺成栋生怕贺此勤也是个蔫坏的,于是便会有意无意地与他聊起杨如晤。
说他如何难驯,如何嚣张,如何跟他打架,又是如何为非作歹,末了意有所指地说,此勤千万别学歪了。
由于贺成栋所讲述的‘反面教材’是赵林雁还未嫁来之时,贺此勤完全没有接触过,他来到贺家时杨如晤表面的脾性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他眼里,杨如晤是个顶好顶可靠的兄长。
那时杨如晤在国外,虽然并非朝夕相处,但每周都会给家中来电,贺此勤非常喜欢跟他聊天,听他沉稳的训话,以及宠溺地夸赞,所以对于贺成栋的种种描述,他是不信的。
后来杨如晤学成归来,拜入大佬门下,办成了第一个案子后当事人送来一面锦旗,贺此勤听闻后,杨如晤在他眼里的形象再次拔高,俨然从好哥哥升级为了正义的使者。
他一直为有这样的哥哥感到自豪,总觉得自己脸上也有了光,然而某一年的一次偶然事件,他开始质疑杨如晤在他心中的形象。
记得那是某年夏天的午后,他当时大三实习,跟着工作室前辈在外跑了大半天,结束后前辈心疼他,特放了他半天假,让他回家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