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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疾难愈(218)

作者: 泉起 阅读记录

“当初你要学法律的时候我跟你妈不太支持,”杨平之说,“总觉得若被一个狂妄的人拿起法律戒条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这话听像贬低,杨如晤也不气恼,安静地等着杨平之的话。

“但一个人不该为了某个人的希望,或者某个人的不支持而放弃自己的理想,赢也好输也罢,其中滋味总要自己体会一番。”杨平之语气平缓,“事到如今,你很成功,我不想说你没有令我们失望,而是想告诉你,你没有令你自己失望。”

杨平之的话客观又理智,但从另外一方面讲,他好像不似一个父亲,玩笑里带着认真,勉励里又带着戏谑。

杨如晤也学他语气:“我以前误会过我不是你们亲生的。”

“不奇怪,很少有父母把自己的孩子当球踢,给这家玩两天,又给那家玩两天。”杨平之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不过非常遗憾,你确实是我们亲生的,但令我非常难受的一点,你除了长相随了我们几分之外,性格跟为我们完全不同。”

杨如晤说:“我知道,我像爷爷。”

“真的很要命,在我小时候,那个倔老头儿可没少折腾,”提起自己父亲,杨平之感慨万分,“又霸道又不讲理,一走短则好几个月,长则好几年,你奶奶当时都要跟他离婚了。”

杨如晤略有疑惑,在小时候听的过往里,爷爷奶奶是非常恩爱的夫妻,怎么还有闹离婚这回事。

“受当时的社会所累,离婚是一件很难堪的事,而且....”杨平之笑笑又说,“而且你爷爷又不是去做伤天害理的事,为大家难免要忽略小家,你奶奶虽然嘴上经常说,要不是看在他长期写信回来又把工资全数上交,她早就抱着我走了,但实际上,她也在默默地支持你爷爷的理想。”

杨如晤嗯一声,再次沉默住了。

电话里保持着安静,杨平之很久才继续说:“就像我们,为了科研忽视你,但你从来没有怪我们,也是在用这种方式支持着我跟你妈妈的理想。”

“但是理想需要牺牲,它与现实之间必须存在一定的取舍,你也应该明白,”杨平之顿了下,“有些事,注定要悬而不决。”

杨如晤仰起头,把手盖在脸上:“他会怪我吗?”

“不会,他跟我一样,懂得取舍,懂得不勉强。”杨平之随即又补充道,“我更不会。”

挂完电话,杨如晤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冷气很凉,吸入肺腑,搅散了挤压许久的浑浊。

今年冬天的雪比以往要早,初雪那天赵林雁被准许出院。

偏巧那天律所出了点事,有两个年轻的律师出差在外地,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直接被请去“喝茶”,其中有一位是路仁昌的侄女,奈何路仁昌抽身不得,拜托杨如晤亲去一趟。

这样一来杨如晤分身乏术,没能去接赵林雁,临走前他询问宣赢是否一起同去,宣赢拒绝,说要等他回来。

杨如晤后面明显欲言又止,等回来做什么,彼此心里清楚,无论内心作何感想,杨如晤面上仍表现的如常平淡,只捏捏宣赢的脸,又低头亲了亲他。

自杨如晤外出,之后整整一周,宣赢努力对镜练习微笑,提前缓冲情绪,务必要让自己在面对赵林雁时表现的非常完美。

然而这些行为通常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宣赢既无力又泄气,甚至想着什么时候宣文林能来一趟他的梦里,强烈要求他与亲生母亲握手言和才好。

时而高涨时而低落的情绪延续到杨如晤出差结束,那天刚好是周五,宣赢无可奈何地想,消失好久探亲日终于再次降临了。

“我去机场接你,”宣赢说,“然后我们一起去.....”

欢喜园那三个字好似难以启齿,宣赢没能说出来,杨如晤笑笑说:“不用,又下雪了,航班可能会延误,刚好跟此勤一个航班,他车在机场,到了我先跟他回去,明天再带你。”

“你带他去出差了?”宣赢问。

杨如晤愣一下:“想什么呢,他来参加一个发布会,碰巧。”

因提前得知杨如晤归来日期,宣赢安排的非常到位,此时他站在商场里,看着购物车内精心挑选的保健品,一时左右为难:“那...你今天还回来吗?”

“回,”杨如晤干脆利落,“想你。”

宣赢笑了,又往车里扔一盒东西:“好,我也想你。”

这世间的一切总会有恰好存在,彷佛阴差阳错之事从未停歇,有时彼此用力过猛,谁都想要自己多背负一些,反而会令结果偏差十万八千里。

当宣赢拎着一手亲自挑选的礼品抵达福熙路时,还未下车,就看到了贺此勤的车缓缓驶入了别墅区内,车灯一闪而过之下,他清楚地看到主驾驶上的人是杨如晤。

宣赢下意识地想起了他在地下车库自我平缓的那半个小时,原来航班延误,又是他说的谎话。

雪还在下,在地下铺了一层白白的颜色,宣赢浑身发木,拎着东西下车。

毕竟在欢喜园住过一段时间,保安还是原来的保安,不仅没有拦他,还殷勤地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宣赢摇了摇头,迈入了别墅区内,一路上呼吸越来越急促,步伐越走越快,似在做毫无意义的追赶。

拐角处的积雪崭新,宣赢脚下一滑,包装精美价值不菲的保养品砸了一地,他双手扶在地上,眼眶迅速通红,对着前方声嘶力竭地大喊:“杨如晤,你这个骗子!”

刚刚进入欢喜园家门的杨如晤眼皮突地一跳,向前看,窗外雪花纷飞,世界洁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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