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难愈(246)
“杨如晤,”宣赢用唇抵在他的唇上,微阖着双眼,呢喃着、眷恋着,“没有只图你的脸,还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第126章
过完春节,工作与生活回归到日常模式,琐碎与忙碌在日复一复的安宁里反复消融,每天睁开眼,就是充满希望的时光。
杨如晤还是很忙,会见、开庭、偶尔接受几个官方采访,除了少去许多应酬,工作行程满满当当,宣赢很佩服这种有条不紊的节奏,于是学他的习惯,给自己制定了一套行程表。
但两者还是不太相同,若说杨如晤行程严谨,那宣赢的行程便多了几分随意。
对珠宝设计的热爱并未消散,只是仍不敢草率行事,害怕那些线条或图案在某个深夜突然死而复生,问他为什么将它们抛弃良久。
就像残缺的地方要一点点修补,所有的事情少不了要有一段过程,宣赢开始经常带着齐怀湘全国各地跑去看宝石矿,看它们的原始形态,看它们如何一步步被打磨成璀璨的宝石。
热爱与激情渐渐复苏,同时宣赢的一个小癖好也慢慢冒出了头——他手痒,又要买石头了。
其中不乏赌的成分在,幸亏如今齐怀湘主意极正,见宣赢小过了几次瘾还未有收手的趋势时,齐怀湘果断拉他离开。
宣赢稍一发作,齐怀湘便摆出令他无法拒绝的神色,委屈巴巴地说他想去某某文玩收藏节看一看。
徒弟的喜好当然也不能忽略,之后那份随意的行程又大约分为三大板块——做正经工作、看宝石买石头、带齐怀湘看各种展览。
这样一来留给私人生活的时间就少了,有时杨如晤得空宣赢不一定在家,若想即刻看到他,没准儿还得现买张机票去逮人。
其实宣赢的改变对自身情绪而言好处居多,有了渴求与想要,他便不会再时时刻刻深陷在某个情绪里走不出,也不会整日闷在一个地方发呆,这让杨如晤十分欣慰。
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美好的,值得为它悲伤,也为它喜悦。
虽然彼此之间充斥着忙碌,但生活的天平没有再失去平衡,他们都能感受到,彼此灵魂在朝夕相处,从未分离。
四月底,林漾送来一封请柬。
她与贺此勤定好在六月份补办婚礼,特来邀请他们到时去观礼。
“此勤还没回来?”宣赢问。
不久前他在外地参加了一场珠宝品牌发布会,席间偶遇了贺此勤,恰好杨如晤在邻城某个大学授课,于是在活动结束后,他们便约着吃了一顿晚饭。
饭间没有任何冷场,他们聊近况也聊家常,不算特别热络也不算特别生疏,好似关系到了某个程度后,发现平淡相交最适宜。
“他还得过一阵子,”林漾说,“五月中旬吧。”
这场补办的婚礼若再去,宣赢能想到他的出现一定会令大家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回忆,于是沉吟片刻,他郑重对林漾说:“抱歉,我就不去了。”
林漾聪慧至极,也不勉强,只冲他温婉一笑。
宣赢以为此事就算揭了过去,他与贺家之间无需去刻意亲密,偶遇就偶遇,若碰不到就各自安好,然而一丝微妙的感觉总会夹在忙碌的日常里偶然跳一下,即便没有任何影响,但在这些情绪跳出来的时候他总是会产生轻微的不舒服。
从快乐山回来病情一直控制的很好,一月一诊换成了两月一诊,阮扬根据检查结果以及他的状态,也把日常用药又减了一种。
宣赢挺知足,曾满怀着感激之情,笑眯眯地问阮扬要不要给他送面锦旗,谢他医术高超妙手回春。
阮扬握着保温杯,让他赶紧走。
少一份药就少一份副作用,坐立难安的焦灼与憋闷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但这些轻微的不舒服突然在某个深夜里一起翻涌了出来。
宣赢做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噩梦的梦。
梦里他仍然是他,生在平南,长在济民街,宣文林仍在那一年去世,赵林雁也在后来带走贺此勤改嫁他人,他的生活自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与徐秀英争吵又与她相互扶持。
家庭变故没有发生改变,但在梦里,在此之后的命运却发生了与现实不符的转折。
下半场的梦里没有任玥,没有沈休,甚至没有周决明。
徐秀英去世之后,他一个人在宣家小院生活,日子不算太难过,且平淡到没有丝毫波澜,他就这样独自念书,考上大学又在另一个城市独自生活。
这时的他没有遭遇过毁天灭地的伤害,身体也没有一丝伤疤,精神很好,身边也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好友。
只是在温馨安然的时光里,他时常感觉自己活的很费力,就像身体缺少好多必不可少的元素。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气息,又暖又踏实,梦里的他盯着天花板,手掌循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摩挲,可始终也触摸不到那份思念到痛彻心扉的味道。
他好像真的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怎么也找不到。
“宣赢?”杨如晤被抽泣声吵醒,“醒一醒。”
宣赢双眼紧闭,眼角隐隐有泪痕,额前的发丝也被冷汗浸湿,浑然深陷梦魇,无法抽身。
杨如晤抱他坐起,将他脑袋靠在身前,轻轻拍着他的脸颊,温声唤他:“宣赢,睁开眼。”
醇厚温柔的嗓音传入心尖,巨大的恐惧感渐渐抽离,宣赢睁开眼,一时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现实。
“是我,”宣赢眼神里流露着陌生的意味,似是不认得他了,杨如晤紧了紧手臂,重复又说,“是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