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重生成太后情人(137)
没人在意的陵寝就显得格外破败,有点儿门路的早塞银子跑路了,能留在这儿的大多都是年纪一大把的老人天天掰着手指等着解甲归田。
哪怕这两天这地儿处于漩涡中心,但该偷懒还是偷懒,毕竟你也不能指望一群跑都跑不动的老年人有什么在太后面前争功的心思。
神道尽头矗立着一块由赑屃陀负的巨大石碑,哪怕在黑暗中仍然能看见苍劲的三个大字。
裴万朝。
裴宣心情很复杂,好在裴廖青就比较直接,他一口口水吐下去,先骂一句:“我呸,狗皇帝,死的好!”
裴宣:“......狗皇帝,死的好。”
裴廖青立刻投过去一个不愧是我外甥女的赞许眼神,猫着腰挥手招呼继续前行。
陵墓后边儿一处几乎荒废的柴房里,此处是太祖原先预计给守陵人所居的区域,谁知道他死后先帝削减其待遇,压根儿没那么多守陵人,这一片儿也就荒废了。
黑暗里传来嘶哑的闷哼声,是个老者的声音,有气无力,细看去他身上衣袍被鞭子抽的破破烂烂,脸上全是覆盖着的鲜血,凝固了一层血痂,又很快被新冒出的血迹覆盖。
他费力张开喘气的一张嘴里已经不剩下一颗牙齿,只剩下一片黑漆漆的空洞,让人不寒而栗。
“老不死的东西,嘴还挺硬,东西的?”鞭子声一下又一下,直到某一刻停下。
黑暗中有一双镶嵌铆钉的靴子踩在了那双满是泥土和鲜血的手掌,那双手被拔光了指甲新鲜的血肉暴露在空气里,被人狠狠踩住碾磨,隐约能听见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碎裂声。
“啊——”
那幅干瘦的身躯直挺挺的挺动了一下,发出一声不似人间该有的凄厉惨叫。
远处仅剩的几个守陵人听见这声凄厉的惨叫不由自主的想出去看看,被资历老的前辈伸手拦住:“胆子大呀?闹鬼也敢去?”
站起来的人又耷拉眼皮坐了下来,陵墓陵墓说到底也就是个坟地,坟地闹鬼多正常的事?
片刻后银色的铆钉上已经沾染了厚厚一层黑血,踩着蜿蜒的血迹漆黑长靴一步步走出来,片刻后身后的门被重重关上。
很快里面再次传来凄惨的哀嚎,经久不息。
“不肯开口,说除非让我们留他一条性命送他出关。”
负手而立在门外阴影中的人闻言挑了挑嘴角:“痴心妄想。”
随即下达命令:“走。”
身后之人虽有些讶异,为何没有撬开嘴就要撤离,但亦不敢有任何异议快步更上。
外面渐渐没有了任何声音,倒在血泊中不知死活的人手掌陡然痉挛了一下,黑暗中有一双瘦小的,漆黑的,几乎像是老鼠一样的眼睛缓缓的睁开了来。
他还没有死。
听看守的人似乎走了,他手脚并用往前爬,他的手筋骨全断推不开门就用额头生生撞开紧闭的门扉。
门外没有任何人,那些短短两天内拔光了他的牙齿,拔掉了他十指指甲,将冰冷的银针刺进他骨缝,让他不眠不休生不如死的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的胸骨凹陷,腿脚被寸寸打断,在背后拖出长长一道痕迹,他忽然明白自己已经活不了太久,然而求生的欲望依然在疯狂的叫嚣,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我要活下去。
他在往外爬,额头剧痛在流淌鲜血几乎要盖住眼睛,就如同十几年前他一无所有,屡试不第,却依然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在大雪天里冲着来往的行人不断的磕头一样。
他要爬,哪怕是爬也要爬上去!
他用已经被拔光了指甲的手在地上生生扣出一道深深的印痕,向着某个方向而去。
身后有人在追杀他,他听见了匆忙的脚步声,几乎能感受到刀锋对准他的寒意。
他不去管,他要向前爬,向前爬啊!
直到他的手触到一块冰冷的石台,那块石头挡住了,他本想绕过去,他忽然哆嗦了一下,用极慢极慢的动作抬起头发现它是一块墓碑,无人打理的墓碑铺满了青苔,只露出几个难以辨认的字。
裴......东......
雍州王,裴东珠!
他竟然爬到了裴东珠的墓前!
不,不,他的眼睛陡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惊恐,他的身体开始发抖,开始颤栗,而后这个一心求生,像**一样在地上爬行苟且偷生的人竟然艰难的调转了头。
就好像身前这个冰冷的墓碑比身后的追杀更加可怖一般。
在他身后远处的草丛微微颤动,很快追兵抵达,他屏息凝神的等待着,恐惧着,直到草丛被一只苍白而修长的手拨开。
清凌凌的月色落下来,照亮了来人的面孔。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的少女,有着漆黑深邃的瞳仁,肤色苍白的近乎透明,有一个标志的美人尖,她微微垂眸,不带什么感情的看着他。
她、她还活着,她活过来了,刘远珍的嘴唇哆嗦着,很快他的唇色变得乌紫,像是被什么人死死掐住了脖子。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乱世,他饿了整整两天,在尘土飞扬的大路边上拼命的磕头,看见人就磕,磕的头破血流,血肉模糊,嗑的让他恨极了这个世界。
第三天时有一匹高头大马从他身边经过,他费力的磕头,那匹大马还是走了,他在心里愤恨的尖叫,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有的人在这样的乱世也能骑高头大马,他却甚至吃不上一口饱饭呢?
他也要荣华富贵,他要把所有人狠狠踩在脚下。
他这样愤恨着,直到那匹高峻的大马又走了回来,马背上的女将军掂量了一下自己所剩无几的粮食,最终叹了口气:“我缺个人给我牵马,你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