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重生成太后情人(195)
只有很远处的深山猛兽肆虐之地还残留着一些苍翠的颜色,她把目光移回来,落在女孩皱在一起的脸上。
一遍又一遍的描摹。
心想,裴万朝那样粗糙勇武的脸竟然会生出如此清秀灵动的女儿?
一直听人说裴小寨主很像她的姑姑,可她看着好像裴宣要更好看一些,裴东珠脸看着有点傻气,裴宣的脸则很灵。
像山野当中一只灵气斐然的鹿,躲在树后却忘了头上还有鹿角从翠绿的枝叶当中探出来。
她下意识伸出手去,却又悬停在她眼帘的上方。
她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直到过了很久才想起来,夏天的清晨太阳出来的太早,斜斜落在了小寨主的眼帘上方。
她给她挡住了灼热的朝阳。
在那静默的那段时间里她好像浮光掠影一般想起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直到裴宣的眼睫开始颤动,凝滞的时间终于开始在眼中流动,她握住裴宣的右手,贴在自己脸颊。
她分不清是裴宣受伤留下后遗症的手在发抖,还是自己的手在发抖,她们的手交叠在一起,抖的这样厉害。
一夜未进水米的嗓子干涩发痛,她几乎分辨不出自己的声音,窗外夏天的蝉鸣如此聒噪,她的心跳在沉重的跳动,她问:“宣宣,你喜欢的人,是我对吗?”
子书谨是如此倨傲的人,她几乎从不肯低下自己的头颅,她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这样低三下四的问出口。
可她问了出来,在明知答案以后。
裴宣没有第一时间去找白浣清,也许她早就知道结局。
她漆黑的黑曜石一般深邃透亮的眼睛倒映着子书谨的脸颊,她的手贴近子书谨的脸侧。
那是一双何等平静的眼睛,似乎无论往里面倾注多少的沙石它也永不会再起波澜。
她说:“孤后悔了。”
她不应该残存仁慈之心,不该放纵子书谨的僭越,更不该任由权力的分化。
子书谨是对的,当她站上这九重高台的那一刻起,她就应该忘记过去的一切,放弃掉无谓的仁慈。
再好用的刀也只是一把刀,当她开始失控噬主的那一刻开始就到了折断的时候,不该再有任何不舍。
是她的软弱和纵容让子书谨大权独揽,以至于叫裴妘身受天花疫病的困扰辗转求医,让卿卿痛失一切最终催生心魔。
她应该在一开始就以雷霆手段夺下子书谨的权,将她诛杀或是流放,彻底绞碎她擅权的可能,再逐步卸去白堂的势力,扶植清流,将开国一代的元勋从权力的中心剥离。
她醒悟的太晚,好在她还年轻,有漫长的足够她拨乱反正的时光。
“但最终是哀家活了下来,先帝宾天。”
是个人都知道这个结局了,裴宣低垂眉眼,觉得手底下的字歪歪扭扭的像只乌龟。
“但先帝是当真对哀家存了杀心。”她太理解裴宣了,那双平静到极点的眼睛是一个永恒的噩梦,永远停在那个炎热的夏日里。
“太后当时在一心求死不是吗?”裴宣在乌龟下面又添了几个字。
子书谨当时都快杀疯了,除了想篡位外应该就是活腻歪了。
长久的求而不得和心力交瘁让她生不出继续走下去的希望。
子书谨没有隐瞒缓缓道:“不错,哀家当时只觉得精疲力尽,既得不到先帝的心,那么至少要帮先帝清除掉所有的隐患。”
她要逼裴宣最后一次,她死之后裴宣就是真正称孤道寡的帝王,她死在裴宣手里也算死得其所。
“哀家并没有束手就擒,先帝蛰伏多年一击致杀,那场争斗持续了整整两个月,有异心者、不忠者、叛乱者、流放处斩不计其数,先帝肃清朝堂。”
子书谨似乎微弱的笑了一下,感叹道:“从前看见杀人会做噩梦的人,最后血流成河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哀家的宣宣长大了。”
连我也要输给她了,或许在很早之前她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
这种欣慰炫耀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裴宣有点淡淡的无语。
“哀家以为先帝会杀了哀家的,”她又重复低喃了一句,“先帝或许是真的想杀了哀家。”
“在丹陛下,先帝射了哀家一箭。”
她的手有残疾一直会发抖,所以那一箭稍微歪斜,放了子书谨一条生路。
“但哀家能活下来是因为先帝活不长了。”子书谨眼角还有淡淡的水光,映着夏日燥热的阳光。
长长的叹息,几乎要笑出泪来。
“因为白浣清真给先帝下了毒,哀家太自负了。”
“白浣清的毒和先帝的箭伤交织,伤口感染腐败,伤势恶化,她死在那一年秋天。”
裴宣面无表情,意兴阑珊的合上书册,谁说她运气好的?子书珏这个不识货的。
这个世上难得有比她运气更差的了。
“我的宣宣啊,为什么运气一直这么差呢?”当朝太后喟叹,继而将目光转向身边的人。
也许是沉溺在昔日回忆里没有出来,她的眼里仍然是一片沉重的情意,怜惜的看着身畔的少女。
她的宣宣运气一直这样不好,连重来一次也要再次被她逮住。
不得解脱。
第117章 ——那是先帝裴宣的尸骨。
盛夏的天气变幻莫测,顷刻间狂风骤雨就落了下来,打落了盛如火焰般的榴花,在石阶下铺成一片猩红。
裴宣坐的靠外,暴雨带着狂风把燥热一扫而空,也不可避免的淋湿了她半边肩膀。
真倒霉啊。
裴宣在心里悠悠一叹,从容起身,一步一步走上石阶俯身:“雨下大了,臣扶太后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