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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重生成太后情人(233)

作者: 留君意 阅读记录

子书谨闭上眼,都说人死前会走马观花的望见自己这一生,子书谨的这一生这样漫长和枯燥,在她将死的这一刻眼前忽然闪过的是十四岁的裴宣。

她遍体鳞伤的从木樨树上跳下来,扑进她怀里,背后是无尽的苍穹,木樨芬芳又馥郁,填满了她冰冷的脏器,生出前所未有的温度。

她从树上跳进她怀里,填补了她这苍茫无趣的一生。

当那个少女从她生命当中退去,也带走了她的灵魂。

现在,终于是自己早一刻离开,死在裴宣的手里,她要去奈何桥边,忘川河畔,等待着她的宣宣,就如同她的宣宣在寂寞的死亡里等待她的那五年。

裴宣蓦地闭上眼,手却在最后那一刻猝然松开。

剧烈的呼吸呛了上来,喉管不受控制的收缩,子书谨不得不大口吸气,因为进的太急呛到闷闷咳嗽,胸口的伤处溢出更多鲜血。

黏腻的血液烫到了裴宣的手,子书谨的伤口裂开了。

“我真的恨你,”裴宣闭上眼,声音带着无限的空洞和疲倦,“但我更恨我自己。”

她几乎要嘲讽起自己来了,但她笑不出来,只剩一脉平静苍凉:“到了这种地步依然没办法杀了你。”

“你对任何人都仁慈宽容,为什么不能对我更仁慈一点呢?”子书谨仰面看着她,声音带着窒息过后的难听和尖锐。

“因为将心比心以心换心,其他人都待我仁慈,可太后你何尝对我仁慈过一回呢?你如此冷酷之人,到了你自己身上原来这么痛吗?”

“子书谨,原来冷酷到你身上你也是会痛的。”裴宣声音冰冷而讥诮。

子书谨的眼泪已不知是生理性的还是自己想要,她不间断的咳嗽着流着泪,手却依然虚虚的搭在裴宣的手上,用撕裂一样的嗓音问:“那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

“难道是因为软弱无能吗?我把你教的这样好——”

你为什么下不去手?

子书谨勉强支撑着自己爬起来,对于撕开的伤口全然不肯顾及,心口处汩汩的血迹难及上眼前这人的半分。

灿烂的光明里那人背对着光,于是面容也陷入一片漆黑的暗沉中,只边缘被柔光模糊了轮廓,她微微仰着头,闭着眼,似乎任何人都不能将她从神坛上拉下来。

她能毫不留情亲手的割了裴廖青的咽喉,更能决绝的斩断郑希言的羽翼,她再也不是当年优柔寡断的少年陛下,她的心是如此冰冷坚硬,不被任何人所掣肘。

以子书谨的冒犯,她足以杀她千万次。

子书谨颤抖的手轻轻抚摸上那人的脸颊,喑哑着轻声诱哄:“告诉我,宣宣。”

“能杀我的那把刀,自始至终都握在你手里,这个世上除了你,没有人能让我安心闭上眼。”

从五年前到此刻,唯一能杀我只有你。

不是希望亲手将这一切都了结吗?为什么?对我下不去手?

可那逆光的人闭口不言,像一尊永远也不会开口的菩萨,哪怕她在佛前祈求了一生一世,泥塑金身的菩萨也不会开垂眸怜悯她。

这将要逼的人发狂。

“告诉我,不是因为我是灵祈的母亲,不是因为权衡利弊,告诉我,为什么!”

子书谨禁不住要失控,她的胸口痛的快喘不动气,无法分辨那是迸裂的伤口亦或者快要裂开的心脏。

“孤为什么要告诉你?”裴宣睁开眼,她的眼里前所未有的寂寞,深邃的几能吞噬进一切,“太傅从九岁起就教导孤,要宠辱不惊要韬光养晦,要摒弃一切,太傅,孤做的不好吗?”

这十几年来我没有一刻松懈,我做到了最好,我把过去那个软弱可怜祈求你对我宽容一点的裴宣远远甩在了身后。

我比任何人都要冷漠,都要心狠,我像你教导我的那样为了自己的目标可以摒弃一切,包括你,这难道不好吗?

子书谨捧着她的脸的手开始发抖,心口好像豁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叫她说不出话来,她捧住裴宣的脸,嘴唇颤抖着开合。

“我错了。”

她说:“我错了,宣宣。”

对不起。

子书谨是这样桀骜又顽固的人,她好像一生都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她永远是正确的,只在乎结果不在乎过程。

裴宣走到了终点,所以哪怕她遍体鳞伤一无所有脚下尸骨成堆也是正确的。

可是这个世上有太多太多的事不是以结果论处,就像最后得到一切的太后只剩下一颗空空荡荡的心脏。

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不会开口认错,可是当真正说出来时却好似并没有那样难,只有无尽的酸涩。

这句话来迟了太久太久,在听见的一瞬间裴宣以为自己是幻听,子书谨生怕她听不见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耳边颤抖着重复。

“我错了.......”

裴宣怔在那里起初一动也没有动,过了很久很久才极缓慢的眨动了一下眼睛,一滴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她好像一直一直都在等这句话,等面前这个年长的固执的老师对她说,对不起,我错了。

“我对你不好.......”

我对你太不好,这些年来你是不是一个人很难过?那些无数次我推开你的时候你的心里是不是很疼?

你还那样年少,我把我的一切强加给你,逼迫你,敦促你,我当年应该多抱一抱你的。

裴宣摇了摇头,似在否定她的话。

“不,你对我太好了,太后,你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可你对我又太不好,你不允许我有任何的心软,不允许我有任何的偏向,你尽可能的希望我是一个能够名留千古的明君,而这样高明的帝王不被允许有任何的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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