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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指为牢(22)

养狗就是无论晴雨风雪都得出门遛,庄明玘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幽怨已经扑面而来。

沈政宁一边打卡一边回复:很可爱。

庄明玘回他:你摸到一手泥就不会这么说了。

沈政宁不由得微笑起来,那惊鸿般的笑意让电梯里的人都忍不住借着镜子多看了他几眼。等电梯停靠在三楼,他走向公司办公区,路过公共茶水间时,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谈话声:“今天楼里好多穿黑西装的人啊,是讨债公司上门了吗?”

“橘泉有个员工自杀了,今天是葬礼吧。”

“啊?多大年纪啊,为什么自杀啊?”

“不知道,工作压力太大了吧,要么就是精神有问题。”

“小道消息,我一哥儿们说的,那人好像是盗窃公司用户数据,现在事情闹大了,他被抓住小辫子,所以畏罪自杀了。”

“我去,这什么电视剧剧情,真离谱。”

沈政宁倏然一怔,黑夜火花般再度闪现的灵光终于被他抓住了端倪。他快步走到办公桌前,在等待电脑开机的片刻里迅速捋清了思路。

叶桐生的死因,在两组不同证人的描述下,发展出了两条不同的推理思路——其中一条是警方采信、叶桐生家人提供佐证的因情绪抑郁而自杀;另一条是没有切实证据、罪魁祸首尚未查清,但在传闻里已经由叶桐生背锅的信息泄露继而畏罪自杀。

前者的逻辑并不完美,沈政宁跟袁航讨论过其中的别扭之处,那条“对不起”的朋友圈从情理上来说更符合后者,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要对叶桐生这个人打上问号——虽然沈政宁并不自诩为正义使者,但他也不想浪费自己的脑细胞,去追究一个也许是费力不讨好的答案。

问题在于,谁能拍着胸脯担保,叶桐生绝对不是一个会辜负自己的专业、出卖自己的良心的人?

手机和电脑同时亮了起来,沈政宁低头解锁,屏幕还停留在他和庄明玘的聊天页面上。

为了证明所言非虚,庄明玘发了张新的照片,雪白的萨摩耶鼻尖顶着明黄落叶,由于湿度太大,毛发没有以往那么蓬松,两只前爪踩的到处都是泥,却依然朝着镜头露出比晴日还要明亮的微笑。

沈政宁忽然想到一个被他忽略了的问题:庄明玘有叶桐生的微信吗?

以他对叶桐生过去的了解,他会怎么看待叶桐生最后一条朋友圈?

他目光短暂地停驻在照片中捧起萨摩耶脑袋的那只手上,先前由于衣袖和手表的遮挡,他一直没注意过庄明玘的手腕、。此刻因为动作的缘故,宽松柔软的卫衣袖口滑落少许,露出不常见光的手腕内侧,苍白的皮肤上筋骨凸起,其上横亘着一道两端浅、中间深的暗淡疤痕。

他想了片刻,回复道:后悔了,我不该来上班,应该留下来玩狗的。

第13章 公园

Silver吃掉了沈政宁上贡给它的小零食,与这个每天清晨都要停下来摸它五分钟的人类建立了初步友谊,并主动伸出爪子跟他握了握手,那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话请再来一块。

沈政宁趁机揉它的脑袋,把两只软软弹弹的耳朵揉得趴下去又支棱起来,真诚地夸赞它:“silver,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

庄明玘戴着帽子和墨镜,浅灰色长风衣,像个刚从地下挖出来的千年吸血鬼,与周围和乐融融的气氛格格不入,冷淡地偏过头去打了个呵欠,凉嗖嗖地道:“20公斤的‘小’狗。”

沈政宁捂住萨摩耶的耳朵,不让它听见刻薄人类的阴阳怪气:“你半夜做贼去了,困成这样?”

庄明玘若无其事:“没睡好。”

沈政宁挑了下眉梢:“但你好像每天早晨都这么困。”

庄明玘:“那你还问。”

不讲理就是他们这个品种的天性,沈政宁每次都在心中如此自我开解,反正他也不是出来和庄明玘玩的。秋末的天气凉爽晴朗,阳光明媚得晃眼,落在白毛小狗身上像镀了一层金,每个路过的游客都会情不自禁被它分走一刹心神,偶尔会有人主动上前问可不可以摸,庄明玘站在旁边魂游天外,冷艳高贵完全不搭理人,沈政宁只好代行主人职责,一边帮忙捏住狗狗嘴筒子,一边得体地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夸奖和称赞。

上次他说有空把萨摩耶领出来给他玩玩,还以为庄明玘会找个周末清晨遛狗时段顺便让他过把瘾,没想到对方特意发消息约他周末去新柳公园。

这种稍显正式的邀约对他们现在的熟悉程度来说似乎有点为时过早,但关系就是处出来的,在沈政宁帮他分担了大部分社交之后,庄明玘也终于从睡眠不足的低血压状态里缓和过来。他站在几步开外的树荫下,看着在小女孩面前半蹲下身的一人一狗——编着发辫的小女孩笑得像天使,雪团似的萨摩耶温顺地任由她抚摸,以及保持着半跪姿势、沉静安定犹如守护骑士的清俊男人,银杏叶在他们身边簌簌地飘落,那场面有种难以言喻的、让人心软的温柔可爱。

庄明玘把手伸进风衣口袋,摸出了一本巴掌大的手账本,他没有再抬眼看向描绘对象,下笔却毫无滞涩,几乎不加思索就一气呵成,旋即走向阳光下的三人组,取下了活页纸张,将那幅素描画递向小女孩。

小女孩迟疑地仰头看向对她而言高得像树一样、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的怪人,非但没敢伸手接,甚至惊恐地后退了一步。沈政宁见状,低低笑了一声,回身半是征求地瞥了庄明玘一眼,小心地避开他的手指接过纸页,把画面亮给小女孩看:“这个叔叔想送给你一幅画,谢谢你喜欢他的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