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政宁叹着气拍掉手上的土:“真行,我出来有十分钟吗你俩就开始作妖……等我把阳台收拾一下就回去。”
庄明玘:“哦。”
顿了两秒,他又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那你快点。”
沈政宁:“知道了——大少爷——”
等他放下手机,越琢磨越不对劲,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来,愕然心想庄明玘该不会是误会他撂挑子跑路了吧,又立刻自我否定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单纯的傻子。
再回家一看快乐地摇尾巴啃拖鞋的silver,以及某些人一脸憔悴病容都遮掩不住的尴尬心虚,沈政宁就知道“惊弓之鸟”绝不只是古老的传言。
他震惊地复盘了庄明玘的脑回路,发现这家伙以为他下定决心离开,慌乱之下想到的唯一一个维持来往的理由竟然是无辜路过的silver。说他傻吧他还知道孩子能绑住妈,说他精明吧他的安全感比糖葫芦上的糯米纸还薄,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能把他吓得方寸全无。
他的心病的确值得怜惜,但也真的是自己吓自己。沈政宁每笑一次就感觉自己功德减一,耐着性子哄了他整整一下午,努力的结果就是每当庄明玘心情好不容易舒缓了一点,就会被他忍笑失败搞得重新破防一次。
这些事说多了都是一团乱麻,越牵扯越纠缠得分不开你我,沈政宁低头换上拖鞋,习以为常地给他撅了回去:“你高尚,你用道德绑架代替购买。”
庄明玘可听不得这种话,立刻为自己正名:“可是我的卡你又不要。”
沈政宁心平气和地问他:“少爷,你知道现在街边卖糖炒栗子的都用微信支付了吗?”
庄明玘:“哦。”
他伸手接过沈政宁递来的纸袋子,跟着他往客厅走,嘴角自然而然地微微提起:“你去买糖炒栗子了?好香,还是热的。”
沈政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对他们这个品种的喜怒无常已经懒得吐槽了。
“不能多吃,你和silver都是,剥的时候小心烫手。”沈政宁将大衣搭在臂弯里,准备上楼回房间洗漱,习惯性地问明明没事但就是要跟脚的庄明玘,“晚上吃饭有没有难受?胃疼了吗?”
“没有,感觉比昨天好多了。”
“咳嗽呢?”
“有一点,不严重。”庄明玘的声音沙哑得很明显,除了感冒咳嗽,也有呕吐伤了嗓子的缘故,“袁航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非要拉着你说到现在。”
“等我洗个澡换衣服,出来跟你详细说,”沈政宁看了眼表,“多喝水,去把药吃了,这个点你差不多也该准备睡了。”
庄明玘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会儿又显得很乖。半小时后沈政宁吹干头发,换上宽松柔软的家居服,在二楼的小客厅找到了正在给silver剥栗子的庄明玘。
他扫了一眼茶几上小碟子里的栗子仁和垃圾桶里的栗子壳,心里就大致有了数,坐过去从纸袋里拿了颗栗子,边剥边说:“回来路上有人支着锅现炒,好几个人等那一锅,我在路边停了一会儿,差点被交警贴条。”
庄明玘笑了起来:“违章一次二百,这袋栗子有二十块钱吗?”
“猜得挺准,十八。”沈政宁将剥干净的栗子仁递给他,状若漫不经心地问,“怎么样,好吃吗?”
在壁灯泛黄的暖光下,庄明玘认真地吃着栗子,眼中笑意如绒毛轻软,回答也简单直白:“嗯,很甜,是湿润的。”
沈政宁从小碟子里拿了个大少爷亲自剥好的栗子仁,一尝果然满口软糯清甜,但嚼的时候心里有种淡淡的绝望,感觉自己像是在吃断头饭。
因为他最近发现庄明玘被他养出了个放在猫猫狗狗身上都正常、唯独放在人身上不正常的习惯:一切零食水果,以及正餐里某些需要动手处理一下才能吃的食物,庄明玘会喂silver,也会帮他剥好,唯独自己不张嘴——只有沈政宁主动投喂他才愿意赏脸尝尝,如果沈政宁没注意到,再好吃的东西他也是看一眼就算吃过了。
沈政宁甚至都不敢设想小〇书的momo导师会怎么锐评这一段,他除了满心无奈之外,还有点难以言喻的酸软,感觉这样下去别说放手,连控制自己别太快屈服都很困难。
Silver悄悄地把嘴筒子伸向瓷碟,庄明玘立刻伸手挡住它:“不行,silver,NO——你已经吃了三个了。”
沈政宁眼疾手快把碟子挪到自己面前:“小心手,别碰到针眼。”
庄明玘总共打了五天的吊针,第一天打完手就肿了个半厘米高的包,第二天换另外一只手扎,肿得一山更比一山高。沈政宁每天在他两只手上轮流贴土豆片,补完东墙补西墙,才总算坚持挂完了一个疗程的点滴。
庄明玘闻言,特地伸手到他面前,甚至有点小小的得意:“你看,已经消掉很多了,土豆片大法好。”
他的手纤长清瘦,指节分明而不粗大,称得上赏心悦目,只是颜色苍白,无论淤青还是伤疤都格外显眼。沈政宁把一颗栗子仁放在筋骨凹出的深陷上:“嗯,好好养着,这么好看的手不要留疤。”
通常来说,对某种事物有深刻恐惧以至于极端抗拒的人,也会格外避讳将因此造成的伤疤示于人前。沈政宁不知道庄明玘可以坦然地主动伸手给他看,算不算是他有安全感的一种表现——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沈政宁见过他更狼狈的状态、他已经在心理上破罐子破摔了,又或者是神奇的土豆片征服了这个没见识的海归,新鲜感盖过了被唤起的痛苦回忆。
庄明玘无端被他顺了把毛,矜持地压了下唇角,好奇地问:“所以袁航找你说了什么?是案子有新进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