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谷蹲在床板边,小心翼翼掀开杯子的一角,看那只绿色的蛊虫徐徐蠕动:“我只是好奇,什么蛊虫如此神奇,能让人在夜里变成一个力大无穷的兽人……咳,你问什么来着?”
长陵没好气挑眉:“我说,这样算解毒了么?”
“没有这尸虫控制大脑,想变绿眼人也变不成啊。”迦谷用杯底将虫子一碾,“不过他们长时间受尸蛊控制,血中难免还有残余毒素,只能慢慢驱除了,不渗入五脏六腑,应不会有性命之忧。”
长陵没想到这招如此灵验,立即起身道:“既然奏效,那我们何不抓紧时间,将那些村民的毒都给解了?”
迦谷一愣,“现在?”
“此次村长被我们霸王硬上弓,心中必定不悦,他清醒过后也未必相信自己的尸蛊已解,与其等他下山召集人马来与我们为难,倒不如先下手为强,”长陵道:“待我们多救一些人后,村中的人自然会信任我们,如此叶麒想要练功,便也不会有人上山阻挠了。”
“喔,原来你是为了小叶子啊……”迦谷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我们这样贸然下山,该如何和他们提起此事呢?”
“有什么好提的?”长陵一抬手,“山下有一屋子的伤患,我们一进去,快刀斩乱麻,把他们穴道都封了,直接解毒就是。”
越二公子胆子从来肥的很,想一出是一出,这要换作是叶麒在场,必会制定一个更周详的策略,奈何迦谷也是个特立独行的,经她这么一提,也按捺不住跃跃欲试,两人又重新将村长五花大绑,捂上被子,就这么下了山去。
迦谷本来以为多多少少会受点阻碍,一路上也脑补了不少突发状况,哪想这么一路到了山下,又混进那村医的家中,顺当的不可思议——那几个长老也都不在场,所以封住这一屋伤残患者的穴道,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两人依照治村长的法子,依葫芦画瓢,接二连三的将这些人体内的尸蛊驱了出来,本来就是以气过穴,并不需要耗费多少真气,到后来他们愈发纯熟,加之这些村民亲眼所见尸蛊从其他人的身体内爬出来,对他们的态度也大有改观,一口气救了十来个人,竟然比想象中更加轻松。
等长陵收了针,天还没黑,她心中记挂着叶麒,便也不再理会那满屋子的感恩戴德,火急火燎欲要打道回府——迦谷心情也十分不错,一路上还有闲情捞了几个红薯,说要加餐庆祝。
谁知两人刚走出一段路,便察觉到哪里不妥了。
这个时辰,大部分人应该都各回各家忙于烧菜,但他们驻足于田野中,放眼望去,家家户户都没有炊烟升起。
天色微微有些泛蓝,夕阳已落,隐约能看到又点点火光在山中游走。
长陵心头一震——那帮村民什么时候上的山?!
“他们、他们不是夜不出行么?”迦谷简直匪夷所思了,“怎么今日都反其道而行了?”
长陵没说话,脚下生风一般地往前飘去。
然而,还没赶到山脚,就听到山涧中传来一阵钟声。
“咚”、“咚”、“咚”。
第八十八章 :环玉
长陵心头重重“咯噔”了一声。
这些村民, 天黑了倒也未必会“变身”, 要是听到了钟声, 那就可怖了。
别说叶麒一人躲不过绿眼怪的围攻, 修炼上佳心法从来不是说停就停, 想止就止的了的,倘若刚好练到至关紧要的地方,被强行截断——都不需要别人来撕,自己就先行一步找阎王爷报道去了。
这会儿她面色苍白, 心头颇是懊恼——早知如此,就应该守在他身旁, 就算有人上山找事, 还能多两个人给他拦下。
山上又传来几声钟声, 那声音此起彼伏, 一下一下甚是扎心。迦谷一边施展轻功上山, 一边道:“那古钟不是挂山庙里的么?谁把它挪到山上去的?”
长陵可没功夫去分析钟的问题,此时两人身形快如残影,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掠至山腰,迦谷看她心焦,才安慰了一句“说不定那些村民还没变呢”, 一个晃眼,便看到几个绿眼睛村民虎视眈眈朝往他们方向冲来。
“当我没说。”迦谷与长陵猝然飞身跃起,堪堪避开了这一波冲袭,他俩方才所站之处身后是树丛,一棵棵大树都被那几人撞得轰然倾倒。
没有了墓碑的迦谷扮不成“燕灵村先祖”, 被一视同仁的追着跑,与前一夜不同的是,今夜的绿眼怪被分散开来,凭他们的身手来并不费劲,只是万一瀑布本来还没什么动静,他们就这样贸然把人引上去,会不会弄巧成拙?
迦谷和长陵想到了一块儿,他犹豫着要不要兵分两路去把那“辟邪墓碑”扛上山,“师侄,我可不可以……”
话没说完,长陵忽然大喝了一声:“不可以!”
迦谷呆了一瞬,心道:她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
实则,长陵根本没听到迦谷向她问话,她这一路奔波,脑海里莫名浮现出叶麒被撕成七瓣八截的血腥场面,想到那样清风朗月的病秧子死的时候大肠小肠遍地乱流,她才忍不住高喝了一声“不可以”。
不可以。
如果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她……她会……
会什么,长陵自己也说不上来,她不由得将轻功发挥到了极致,上一回这样一口气也不歇的没命的跑,好像还是往泰兴城救大哥的山路上。
“别、别那么担心,”迦谷看她如此惶急,差点没追上,“兴许他们没往山顶上去呢……”
奈何这位“乌鸦嘴”师叔说什么都反着来,半刻工夫,两人看到前方拥满了绿眼怪人,正头也不回的朝山上奔去。
而这条路通往瀑潭。
这一幕顷刻间将长陵的心凉了个彻底,差点没顾得上躲避冲到跟前的怪人,迦谷一掌挥倒一大片,用力的拍了一下她的肩:“打起精神,就算我徒弟死了,咱们还得替他收尸呢!”
长陵一个激灵,强行定下心神,借着周围的草木飞身蹿起,一路踩着村民的脑袋往水潭方向跃去——她这做法十分玩命,要是哪个绿眼怪手快一步握住她的脚踝,没准就能直接撕了下来。
迦谷在后头看的胆战心惊,一面以树叶为镖替她格开危险,一面大声喊道:“师侄!你飞的时候当心脚下!”
长陵根本不听他的,在半空中踏起了萍踪步,神鬼莫测的从人堆之上“滑”了过去,她如此身手,自然没人能截的住她,只是那些人中偶尔也会一两个眼疾手快的,险而又险的握住了她的脚掌——长陵足底用劲一踩,踢翻了一圈绿眼怪人,一只鞋也给拽没了。
她飘然跃到了高岩之上,迫不及待地往瀑布下望去,心中暗暗期待着他不在场。
然而他在。
只是呈现在眼前的,并不是想象中的围困与危机——那直泻而下的飞流飞溅成潮,像奔腾的野马席卷在两岸间,生生将失了心智的村民圈在水波之中,进不得,退不得,只能在原地疯狂打转。
高空落下的瀑布不断被撕碎,又不断地交融汇聚,那弥漫在空气中无数滴水珠既是武器,又像是水帘织成的“铁布衫”,将他严严实实的裹在湖潭帘洞之中,令谁也近身不了半分。
长陵一时愣怔在原地。
他……竟然一日之内,就练成了万花宝鉴第一重?
不知是前一刻惊吓过度,还是这一刻惊喜过度,长陵透过层层雾气,直接掠身而向前,跳进那带着威力的水帘内——叶麒本以为来的是绿眼怪,下意识要一掌拍去,待看清来人身姿,及时收了手,漩涡中倏然开了个口,长陵轻松跃到洞内,迈出两步到他跟前,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叶麒被她这一举措吓的头皮一麻,一时敛去笑容,气急道:“你跳进来知会我一声啊,要是误伤了怎么办?”
长陵嗤一声笑道:“不过就是一重温柔乡,还能伤的了九重英雄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