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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42)

圆海也不知详情,边上的云真答道:“是被人剜去了右耳,撬开锁眼的。”

明月舟心头狂跳,这世上会剜开铁耳开锁的人哪还有几个?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抬头,望见大乘塔书阁里往外冒着浓烟,他心下咯噔一声,指着塔顶问:“这是怎么回事?”

“应是那小贼从塔外翻上阁顶,无意间触动了书阁的薄油机关……”

明月舟倏地一震,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已情不自禁往前迈出两步,只听云真温温吞吞续道:“……我们已把火给扑灭了,书阁上一条尸身也没有,人多半是跑了。”

“……”明月舟身形一个趔趄。

几派掌门听到人跑了,都暗自替叶麒捏了一把汗,明月舟将惊走的思绪渐渐收了回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出不对:“可有瞧清那小贼生的什么模样?”

塔门后,两个看热闹的“小贼”迅速收回了视线,只听圆海道:“那男的十之八九就是殿下想要找的人……当务之急,还是先派人去找,若是叫人逃了,要找回来恐怕并不容易……”

长陵听到此处,心知隔岸观火的舒坦事到此为止了,她估摸到这个份上叶麒应当不再惦记着送解药了,于是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轻道了一句:“走,我带你离开这儿。”

叶麒置若罔闻,岿然不动的望着前方。

明月舟负手而立,眸光仿佛就要穿透塔门的另一面,“本王早已派兵将寺外的山路都给封了,逃,肯定是逃不出去的……至于说找,也没有必要了……”

他顿了一下,笃定的望着前方:“人,只怕就在塔内。”

长陵一惊,这位呆头呆脑的小王爷几时变的如此聪明的?

这下别说捎上一个叶麒,想要全须全尾的离开,多半都难以实施。

她正犯着难,忽被叶麒一把握住,未等她反应过来,手心被塞入一枚环形翠玉,她抬眸,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瞳光,但听他道:“我这十年一直在寻一个杳无音信之人,想要把此玉交给她,以后怕是不行了……”

塔外的几位罗汉堂小僧正朝内一步步走来。

“本打算带着这枚玉一起埋入黄土的,方才我看姑娘穿上青铜甲很是合身,想着若配上翠玉,定能够相得益彰,”叶麒嘴角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玉就赠给你吧,要留要卖,听凭姑娘。”

长陵颇有点怔神——她这一路收东西收的眼睛也不眨,不知怎地,这枚翠玉却是无论如何也握不稳。

“你要找到人叫什么名字?今后我若遇上了,可帮你转交。”

叶麒的手本来已经搭上门把,听到她这一问,动作一滞。

他看了长陵一眼,仿佛一刹那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笑了一笑又偏回头去。

大乘塔的大门被缓缓拉开,叶麒泰然自若的望向塔外众人,口中认认真真回答着长陵的问话:“她叫长陵,丘陵的陵。”

一霎间,长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一刻,叶麒迈步而出,眼神与明月舟凛然交接,依旧是一脸云淡风轻的笑意:“三王爷,好久不见,你还是一如昔日,英武不凡呐。”

明月舟露出了一丝冷笑:“你的做派也是一如从前的胆大妄为,不知死活,贺侯爷。”

第二十七章 :逢生

长陵怔怔的低着头, 看着手心温润的翠玉,有些迟钝的眨了眨眼。

她本以为四海振荡, 五洲之内,长陵二字至多不过是故人偶尔唏嘘的对象。

从没想过,这世上还有人一直记着她。

可天下人不都以为她早已亡故,为何这叶麒会想着要去寻她?

长陵满心茫然, 这里头不合情理的地方太多,她一时想不出来,索性撂在一旁, 重新将目光放回塔外。

众人看叶麒大喇喇的从塔内漫步而出,着实大惊失色,八派掌门本来还指着他能逃出去搬救兵, 这下希望破灭, 个个绷着一张万念俱灰的面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塔门边上的小僧们听到“贺侯爷”三个字, 举着长棍不敢上前,叶麒施施然止步与高阶之上,冲明月舟闲适一笑:“三王爷过誉了, 要论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王爷可是从墓王堡逃出生天的古今第一人, 在下岂敢与王爷相提并论?”

“你——”不提还好,一提惹的明月舟怒火中烧,想到在墓王堡受尽的种种屈辱皆出自于眼前之人的手笔,便实在无法心平静和下来:“本王平安无事的站在这儿, 怕是令侯爷失望了吧。”

“王爷亲临,确是出乎意料,如果我是你,绝不会为了捉拿区区一个小侯爷跋山涉水的赶来……”

明月舟往前越了一步,扫了一眼叶麒空荡荡的身后,“侯爷过谦了,一个东麒侯可抵得过东夏兵马十万,走一趟能遇上侯爷你,可说是不虚此行了,你放心,今日你既自己送上门来,本王就绝不会与你客气。”

“我什么时候与王爷你客气过啊,方才我还在大乘塔地牢撞见你那随从天魂,我本来好心替他开锁,谁知他暗中偷袭还说是奉了王爷之命……”叶麒拢了拢衣袖,“诶,我自是不信的,但他这般污蔑于你,我哪能看的过眼?一顺手就把他当做自己的下属给处置了,这不,溅了我满袖的血,实在是惭愧,惭愧。”

他嘴上说着“惭愧”,眼里却是笑盈盈的没有半点“惭愧”的意思,明月舟的脸色登时塌了下来,连圆海、圆湛几人都不免惊骇异常。天魂是何等的身手,这位贺小侯爷能把他给杀了,难不成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四位长老不觉往明月舟身侧挪近,叶麒觑着他们的神色,心中升起几分狐假虎威的满足:原来这就是当“高手”的感觉……感觉还不赖。

长陵藏身于门后,看叶麒一个劲的虚张声势,简直是赶着给自己挖坑跳。

她瞥见到指间鎏金戒,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但又很快打消:明月舟在墓王堡的遭遇是她亲眼所见,何况他既称叶麒为侯爷,可见这混小子在东夏权势不弱,大雁可是连禁锢八派掌门这种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又怎么可能会纵虎归山?

明月舟额间的青筋微微凸起。

说实话,叶麒这一番出风头的假话他是不大信的。

贺小侯爷在东夏赫赫名声从来不是用武功挣来的,假若他真的有如此身手,以他的性情早就敲锣打鼓满天下的宣扬了,哪里还会藏着掖着?

但明月舟到底在他手里栽过跟头,亦不敢轻举妄动,只道:“你当真杀了天魂?”

“三王爷要是不信,大可差人进去看看。”

明月舟看他不似作伪,心下不由沉了一分,圆海当即吩咐四五个罗汉堂的弟子入塔,叶麒瞧他们绕过自己直入大乘塔,笑了笑:“不多派些人手?就他们几个怕收拾不过来。”

他这话是讲给长陵听的。

长陵在小僧进塔之前就已掠身上了梁,几个罗汉堂弟子丝毫未觉,径直奔往地窖去,长陵听到叶麒的声音,想也不想的捻起银针瞄准一掷——五个小僧先后从地窖阶梯上滚了下去,吭都没来得及吭一声。

明月舟全然不知叶麒在塔内另有“帮手”,看他那般有恃无恐的模样,冷笑道:“你以为你今日能走的出去?”

“能或不能,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话间,但见叶麒猛一挥长臂,一根白色的东西突然砸向明月舟面门,圆空与圆觉早有警觉,齐齐出掌,隔空将那东西炸出了火花,未等众人晃过眼,叶麒纵身跃起,兔起鹘落,往罗汉堂阵方向掷出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物什,圆湛当即惊呼一声:“小心!”

罗汉堂的弟子们连忙就地散开,那玩意儿越空而过,稳稳当当落入阳胥子掌中——却是一个紫色的琉璃瓶子,叶麒脚刚着地,便喊道:“快给诸位掌门服下!”

阳胥子反应神速,听到最后一个“下”字,已将瓶内的药丸倒出了出来,待明月舟意识到不对时,几位掌门人都已仰头服下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