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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红尘(56)

作者: 霖江南 阅读记录

玉霖的腰,妻的双手,紧紧的抱着,汽车一溜烟的飞驰而去。

“老公,这面条,味道怎么不一样了,好咸。”妻说。

“大概盐多了吧,再让他重炒一碗吧。”玉霖说。

“不了,就这么吃吧,以后再也吃不上了,咸点无所谓,好记些。”妻说顿了顿说:“老公,以后我会剪了这一头的长发,太费事了。”

“嗯,剪就剪了吧。”玉霖说。

“老公,以后不要吃面条了,太辣,你胃不好,少吃。你房子没找好,还要在公司住几天,所有家里的东西,我都放在你办公桌中间的抽屉里了,水费和电费的卡、身份证我都放在左边抽屉装资料的包里了。结婚照和光碟,我就不给你了”妻说。

“嗯,你要好好的。”玉霖说。

“老公……”妻的碗里,滴答着水声。

玉霖一直低着头吃炒面,筷子总在碗里夹,可什么也没夹起来。

“把手机给我用一下。”妻伸出手,接过玉霖递过来的妻给他新买的手机。摆弄了几下就还给了玉霖。“老公,我回家了,你回去么?”妻询问着。

“不了,我去朋友那坐坐。”玉霖站起来,抱了抱妻,就走下了楼。

第二天,玉霖回到家,是妻打电话要他回家的。

门口两个大箱子,妻站在那。

“老公,以后记得照顾自己,记得交电费水费,记得常去看看妈妈,记得别忘了擦擦我们女儿的照片,公司的灰尘太多了。电脑桌上,我给你写了一些事,都在电脑里存着,每天看看都有什么事还没有去做……”妻说完这些,转身进了房间,她不想让玉霖看到眼泪。

玉霖没有跟进去,站在门口,看着转身离去的妻的身影,颤抖着嘴唇,却什么也没说。

“滴…滴…”清脆的电话响声,从口袋里刺进了玉霖的耳朵里。玉霖没有理会,就站在门口看着妻转身的方向,那方向。房间、温馨,玉霖再也找不到,结婚前买的那辆车停在楼下。电话只响了一声,就断了。

转身下了楼,玉霖坐在轿车上,拿起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一包烟抽完的时候,想起刚才打进来,自己没接的电话,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陌生的号码。拨了过去很久,才有人接。

“刚才谁打的电话?”玉霖问。对方的话筒里,没人说话,但听见了人的呼吸,沉默,很长的沉默。

“是我。”女子的声音。

“你是谁?”玉霖问。

“中南海烟。”女子说。

“是你呀,刚才电话没拿,才看到这个来电,对不起。”玉霖说。

“记得就好,你现在……好吗?”小护士说。

“我很好呀,怎么这么问?”玉霖说。

“好就好,要是闷了,千万别喝多酒,小心旧伤复发。”小护士有些担心。

“不会喝多的,放心吧,谢谢你。”玉霖说。

“那就放心了。那天帮你擦血渍时,你口袋里掉下来一份协议书和一封信,后来没还给你。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看的。”小护士说。

“看就看了吧,有空来玩,我还欠着你烟呢。”玉霖说。

“好的,我一定会去的,到时候找你,再见。”小护士说。

挂断了电话,玉霖就去了公司。在电脑前,他把耳麦带上,拼命的听着歌。

一个月以后,京城大雪,坐在玉霖对面的沙发上的小护士,拿出一包中南海,递给他。

二锅头,醇香。

不知何时,大厅里响起了音乐声。玉霖的眼睛,顺着声音的来源,游移了过去。

二胡、女子、长发。

看不见,那手、拉二胡女子的手。玉霖想,该是细长的、棱角分明的手,该像竹节,瘦。看得见的,侧面、发、长发、遮挡眼帘的长发,黑色,瀑布模样。音乐如泣如诉,或抑扬顿挫、或哀伤低沉;那瀑布,时而如流云,时而似骤雨,时而迸溅飞舞,时而绸缎滑过。落进玉霖眼底,就成了诗境,他喜欢的梦境。

音乐,玉霖不懂。玉霖懂的,是此刻嘴中酒的味道。

明月窃春色,玉杯修佛心。玉霖的向往。

小护士的眼睛,游走在二胡女子和玉霖之间,有些迷茫。“以后,叫我海儿,中南海烟的海儿。”

她的话,将玉霖的眼睛,拉回到那个饭店,那个和任杰还有三名女子的饭店。

玉霖记得,最后和妻的畅谈,就是在那个饭店,也是二锅头,也是这句话。“真想让你叫我海儿,像中南海烟的海儿。你能忘记所有,却一定,一定还记得抽中南海烟。你的唇,她每天都会亲吻,我嫉妒。”

妻的话,玉霖一直放在心底。

☆、第四十二回 释怀·梦与女人

九十五

风不停撕扯着伞,雨不停的在地面溅起水花,站台上的人不停的探头去看车子驶来的方向,从他们的神色上她能看到一种焦急。

只有云非语,却是如此淡定的看着这个雨中世界。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回家,这也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家可回。她觉得有把刀子在捅自己的心脏。想不到,脆弱的身体可以承载病魔数月,却承载不了一个体贴女孩片刻的笑容。她以为将不久于人世的自己,可以面对世间的任何惨剧,可偏偏见不得他那张总是微笑的脸。这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比生命消失更能使人痛苦。

玉霖连续抽了支烟,云非语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他问:“在么?”

云非语回:“在。”

玉霖问:“怎么关了视频?”

云非语回:“不想看到你这么开心。”

玉霖问:“难道你不想我开心?”

云非语回:“是的。”

玉霖重新点开视频,见云非语脸上的泪还没擦干,就静静的看着她笑。云非语也不说话,也静静的看着他笑。

两人就这样笑着,对视了好久,玉霖说:“你身体虚,下去歇歇吧,明天再聊。”

云非语说:“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聊天就变得简单而又充实。天天都要打开视频聊一段时间,话题都是些见闻和网络上的身外事,双方都有意无意的避免涉及个人。对看着傻笑,成了两人一道独特的风景。

每天都在闲聊,聊过之后,都不知道到底聊了些什么。好在,云非语的身体慢慢有了起色,精神一天天好了起来。

云非语终于问了玉霖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能记得你上一次哭泣是在什么时候么?”

玉霖笑着说:“不记得了,好像应该是上个世纪吧。”

云非语:“我想看看梨花带雨是什么样子。”

玉霖:“梨花带雨你最好去别处看,我这里永远不会再有。只可能会有残荷沐露,那也要你有足够的耐心等才行。”

云非语很自信的笑着说:“我一定会等到的。现在感觉病魔正在慢慢离开我。”

玉霖:“那就出去走走吧,把病魔彻底扔到外面去。”

云非语:“好的。你说哪里最好?”

玉霖:“草原。”

云非语:“为什么是草原?”

玉霖:“因为那是我一直的梦想。”

云非语:“那你陪我去?”

玉霖:“我心脏不好,无法承受它的厚重。”

云非语:“好。那我替你去。”

第二天晚上,玉霖上线就收到云非语的信息:我已经深入到你梦想的怀抱中了。

玉霖暗笑,有钱人真是好办事。点开视频笑着对云非语说:“一句玩笑就当真了,真傻。”

云非语笑着说:“明白你为什么要我来看草原了。”

玉霖道:“只是随口说说的。”

云非语:“不是。你这么细腻的人,不会随口说任何一句话的。”

玉霖说:“净瞎猜!没那么回事。只是,我看到好多电视剧里,人在落寞,无助,病重的时候,都会说想去草原。我想,既然都这样说,一定有他们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