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宠物全是鬼(4)
朱绛颜想完,也正好走到甄氏房里。甄氏便带着她登上马车,前往城外雾驼山上的净严寺。
朱府所在的元江城只有雾驼山上一座佛寺,听闻这座佛寺有三十年历史,捐资建寺的还是朱家的祖父。所以老夫人在世时就经常携着甄氏前往净严寺礼佛。老夫人仙去后,甄氏承下老夫人的意志,对礼佛之事从不敢懈怠,每月都要去净严寺上香诵经。
今日是例行去净严寺上香。朱绛颜想着要寻个理由在拜佛时溜出去,不然她拜下去,说不准真佛祖菩萨显灵,她又是个素来将鬼当宠物养的,见到佛祖菩萨难免尴尬。
甄氏不知她心里的盘算,握着她的手跟她讲了一路的佛经,讲得朱绛颜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挨到雾驼山脚下,朱绛颜才如释重负,跟着甄氏下马车,步行上山。
她归位的那夜,是听到佛钟声才惊醒神魂。元江城只有这一座佛寺,也只有一口佛钟。寻常僧人敲佛钟,声音不会传去这么远,这里头恐怕有古怪,说不准是哪路仙家路径此地,仙气撞上佛钟,误打误撞惊醒她。又或者,是有仙家故意撞钟将她唤醒。
可惜那夜她刚恢复仙位,神魂尤其不稳,没能及时来净严寺看看究竟是哪个撞的钟。今日再来,不知那位是否还在。
朱绛颜目盲,走得慢,还好甄氏经常带她上雾驼山,这条路她熟悉,所以还算好走,朱绛颜也装得舒心些,不然走得跟龟爬似的,她自己就累。
净严寺主持早早等在寺门口迎接他们。甄氏领着朱绛颜等人先向主持行了合十礼,再由主持领他们进去,入殿上香,祈福诵经。
入殿前,朱绛颜拉住甄氏,小声跟她说自己腹痛,甄氏便让她先去如厕。朱绛颜绕到后院后,又找了个理由打发走扶着她的惊蛰,自己一个跑去佛钟那处察看。
如她所想,佛钟上果真残留有淡淡的仙气。不过这仙气不纯,颇有些古怪。朱绛颜认了半晌没认出究竟是哪路仙家,便走上前去沾了些仙气在手上,想着回去让丧服鬼带去浮玉山上,让她养的鬼们好好认认。
没等她将仙气装进玉瓶里,便听到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低沉微哑,突兀间唤醒她尘封许久的记忆:“帝姬。”
朱绛颜回过头去,看见一个黑衣青年站在台阶下,用平和的目光看着自己。他眉目极其英俊,几乎承下昔年他母妃那般倾倒三界的容貌。朱绛颜愕然望着他,因为这个仙家此事此刻万不该出现在此地。
他应是被流放在西荒极地,在无边黑暗中孤寂终身,三界没有谁敢将他从西荒极地放出来,因为他的罪名是天君亲自定下,并亲手放逐进西荒极地中。帝谕传遍三界,天君第四子容与弑其母妃,故而逐出天庭,永世不可归!
“你……”
朱绛颜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得容与轻笑道:“帝姬莫慌,我私自逃出西荒极地,只有你知晓。我今日来,是想确认帝姬无碍,随后便离去。”
“是少君敲的钟?”朱绛颜这才想起容与身上的仙气,跟佛钟上的一样。她已有三万年没见过容与,之前她跟天庭也不大亲热,认不得容与身上的仙气也不奇怪。
容与点头,他一身黑衣,极配他的容貌,朱绛颜还没见过他身穿黑衣。当初在天庭他是白衣玉冠,即使身居浮玉山,朱绛颜都听说过这个天君第四子的名号,少年沉稳,其天赋与聪颖世间万年罕见。
容与声音再度响起,唤回朱绛颜放飞的神志:“容与此次,是想请帝姬帮个忙。”
第4章 湖底河神
见到容与后,朱绛颜便知道这次事情颇有些棘手。
容与被罢黜太子位,逐出天庭一事,当初她在浮玉山上也略有耳闻。
听闻当时天妃久病在床,太子日夜衣不解带侍奉在侧,若是天妃病体痊愈,这件事定能传为三界美谈,赞颂太子贤德孝心。可天意弄人,天妃日益病重,到后来,听说憔悴得连话都说不全。
后来一日有名仙侍从天妃寝殿内仓皇逃出,扬言容与少君欲谋杀亲母。此事半盏茶功夫便传遍天界,天君震怒,夺去容与全部修为,将他贬下天庭,流放西荒极地,并请来三界所有医者,以求保住天妃。
可惜天妃最后仍旧魂归混沌,丧钟响彻天界七日,连浮玉山上的群鬼也都恹恹提不起精神。
朱绛颜对容与是否谋杀其母妃一事不持态度,毕竟她觉得此事均为那小仙侍一面之词,是以她今日见了容与,倒是没什么其他想法,何况容与救她一命,省去她再去投胎渡完二十年之劫的力气,朱绛颜向来有恩必报,所以容与要请她帮忙,她倒是挺乐意听听。
出乎她意料的是,容与不是对当年之事做辩解,而是让她再仔细看她方才从钟上取下的仙气。
朱绛颜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依言取出玉瓶,刚打开瓶塞,便被吓了一跳。
里面哪里是什么仙气,分明是浓郁炽热的魔气!连她方才沾在手上的一点,都烫得仿佛要烧起来般。朱绛颜连忙塞进玉瓶,生怕惊动此地供奉的佛,震惊地看着容与。
容与轻笑:“如帝姬所想,容与如今,已是半入魔道。”
“可你是天君亲子!”朱绛颜仍旧不敢置信:“天底下谁入魔,你都不会,你身上淌着的是天界至纯至圣的血,除非你精血被放尽……”
她的话戛然而止。
“当初,天君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容与摇头,示意朱绛颜莫要再说下去,风轻云淡道:“当初发生了何事并不重要,我这些年行走西荒极地中,难免会身染杀孽,杀孽愈深,魔性愈重。此行,是想请帝姬帮我找回当年被剥去的半边神魂,我方可抑制魔性。久闻帝姬光风霁月,且最擅鬼魂之事。”
说着,他浅笑着看着朱绛颜:“请帝姬成全。”
朱绛颜来回踱了几步,抬头看见容与还在看着自己,用拳头捶了下掌心,下定决心道:“我从来不是知恩不报的神仙!你魂魄的下落交给我便是。”
容与垂眸笑道:“容与谢过帝姬。”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精致小巧的白玉笛,上面挂着一条串着血红色血滴样式玉饰的红穗子,递给朱绛颜:“我身无长物,前些年行走西荒,捉到一只小灵兽,听闻帝姬喜爱养宠物,便将此物赠给帝姬,吹响玉笛,便可招来灵兽玩耍。”
听闻有西荒的灵兽,朱绛颜眼前一亮,接过玉笛:“多谢少君。”
她想了想,自己身上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便将腰间挂着的仙位玉牌取下赠给容与:“这块玉牌我曾偷偷塞在佛祖莲座下,开过光的,你拿去,以后行走西荒,能防许多偷袭。”
容与接过她的玉牌:“帝姬若想寻我,便叩击玉笛三次。佛寺这处我不能久留,先行告辞。”
他笑起来很好看,朱绛颜在天上几十万年,没见过几个神仙有他这般好看。不由被他笑得有些老脸发热,稳住心神回礼,告别容与。
待容与走后,周围凝滞的空气才开始恢复平常。
惊蛰找到她,忙跑过来,抹去头上的汗珠气喘吁吁道:“小姐,找不着你可吓死我了,你要是伤到哪里可如何是好!”
朱绛颜握住她的手笑道:“不用担心,我只是闻见院内有花香,就过来走走,这便回了。娘可诵完经了?”
“还不曾,小姐可要一同过去诵经祈福?”
“不必了,我们现在贸然进去便是打扰到师父们诵经,且扶我在这附近走走吧。”
惊蛰脆生生应下,扶着朱绛颜走向寺中栽种花树的地方。
黄昏时分,甄氏才诵完经,拜别主持,看见朱绛颜跟惊蛰姗姗来迟,握住自己女儿的手略带责备道:“你呀,又去哪里玩耍了?诵经都不来。你这回死里逃生,全靠老天保佑,得好好谢过佛祖才是!”
“母亲说的是,只是女儿身子尚未好,今日有些头晕,不能久坐,便不敢去惊扰佛祖,只在殿外拜了拜,佛祖慈悲,想来是能体谅女儿的。”朱绛颜依在甄氏身边,软语撒娇。甄氏唯有她这一个女儿,哪里还能怪罪她,轻捏了下她的脸,也就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