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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红妆(51)

作者: 琉璃秀 阅读记录

李东祥还闹不准怎么回事,自然对钱银事没反应过来。

他派上山查探的人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回来。消息出乎意料:韩东彪根本没带人去拦截。他跟“黑风寨”的人喝酒,喝了个烂醉,他走的时候才醒。根本没出动。

李东祥惊呆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韩东彪没出动,那出动的是谁?又怎么会这么凑巧去拦劫县令小姐?

还要赎金一万两?好大的狮子口!

李东祥心里一团乱麻,吼那上山的心腹:“那谁干的?黑风寨?他跟没跟黑风寨的人说什么?”

那心腹也是个仔细的人,都问了,急急答到:“问了。韩寨子说不知道。喝醉了晕陀陀的,哪里记得自己说什么。”

李东祥捏着大拇指的翠玉扳戒差点捏碎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这下好了,事情没办好,指不定还落下什么把柄在黑风寨手上——

无论哪里他交代不了!

李东祥手一扫,怒气勃勃地将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扫了,瓷器花瓶跌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李东祥恨恨地骂了一声:“混账!”

待到午时,又听得秋家四处凑钱,当了好些东西,周典史送了五百两的消息,他才反应过来: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有镇南王府、侯府撑腰,秋云山这官,不管当得好不好,总归是能当下去的。连忙吩咐李周氏取了一万两送过去,不管对方说什么,一定要放下。让李周氏一定要陪好县令夫人,一定要做好人情。

交代完毕,李东祥只觉得心力憔悴,他现在是三围围城、四面楚歌:得罪了芸娘(等于得罪了镇南王府的郡主、勇毅侯的侯爷/小姐)、极有可能因为韩东彪这蠢货落下了把柄给黑风寨,无论哪一个,都是麻烦。他跟韩东彪“合作”,不过求财,可没想丢命——

这蠢货!

李东祥再次咬牙切齿,早知道就不救这蠢笨如牛、点小事也办不好的东西。

入晚,又听得李周氏回来说:秋云山去向镇北军求救了。

李东祥一听,颓然了:事情果然如意料中的闹大了。要是出动了镇北军,剿匪剿不剿成功另说,拔根他们家、甚至一族,却不是问题的。

他一咬牙,“我亲自上山一趟。”

不管名声不名声,这人,是必须放的。

李东祥咬牙做了决定。

“老爷,使不得。若是你上了山,镇北军来了,你是下不来的。到时候,你不是……不是也只能是了啊。”李周氏拦住他,力劝阻他不要上山,就算将来抓住了人,被咬了出来,使些银子,总可以清出来,他们上面也多少有人的。若是当场抓住了,百口莫辩啊!“先查明谁绑了去,再让韩大哥出面,与各处山贼陈述厉害,自然有他们使压力放人,老爷你这身份、这身子,是万万上不得山啊。”

自从元帝时,上百万官银被劫,朝廷派亲王剿匪,出了杀平民夷人充数山贼报功朝廷的丑闻后,虽然后来也多次有过剿匪行动,总归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也是他们“生意”能做下去的原因,可是若事情真闹大了——县令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更何况秋家背后还有错综复杂的关系,若是真惹得朝廷出兵,那些山贼躲山头上,或许还能逃过一命,他们家若是暴露了身份,却是必死无疑。所以,李周氏是无论如何都要劝住李东祥的。

“镇北军便是出面,来也要两三天,哪有这么快。我上去看看就下来。”话虽然是这么说,李东祥还是听劝了,没自己亲自出马。

消息很快打听出来了,原来是黑风寨头目跟韩东彪喝酒,听得韩东彪只言片语的要去拦劫新上任的县令夫人和其他贵人,他们寨子最近没好买卖,闲得发慌,干脆灌醉了韩东彪自己亲自出马了——

反正谁先抢劫谁后这种事情也没个规定。他们黑风寨跟神风宅也不是什么好交情,有发财的门路自然要自己上,因此就有了韩东彪醉死(被下了药),神风寨那场拦劫。

本以为轻易而举的,却没想到发生了那样的事,山贼们伤了好几个,他自己更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正恼火呢,听闻别的寨子来通消息,说这抢来要赎金的小娘子大有背景、要出动镇北军来救人了,他还强撑着,“剿匪剿匪,剿了这么多此,我们这些匪不也还在?怕个毛!”

他“不怕”,其他寨却怕,怕麻烦,若是镇北军真围个一头半个月,虽然困不死,却也够麻烦的。他们中,有几个还有好几大单生意要做,却是拖延不得。于是联合起来向黑风寨施压力:若给他们惹麻烦,不用镇北军出手,他们合起来灭了黑风寨。

黑风寨头目大为恼火,本来嘛,大家各据山头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却为了一个臭娘儿们来对付她,可他还不能不被威胁,怎不恼火。不过在那个说救他的小头目的劝说下,他还是把人放了,不过,气还是要出的:——

神风寨把芸娘吊挂在了平安城平日最多人进出的南城门城墙上。

这一下,整个平安县城内的老百姓都知道了:新任县令的千金被山贼绑票了。

不少人亲眼看到了吊挂在城墙上的县令小姐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衣裙好像还有些可疑血迹……

事情传得越来越凶,这平安县县令的千金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第40章

芸娘坐在硕大的木桶里,温热的水柔柔地包裹着她,她不但没放松,身体反而绷得更紧,闭上眼睛,就显出三娘憔悴、显老的脸容:

三娘年轻时必然是好看的,年纪大了,依旧还保留着年轻时的风姿,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也多少开始注意保养,因而看着总是精神、爽利,漂亮,比实际年龄年轻,可短短两天,就显出了实际年龄该有的模样,皱纹、白发,失去水分的肌肤,在她颤抖着拥她入怀难以抑制地痛苦哭泣时,那么清晰的映入芸娘的眼睛,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也预估了必然有如此情形,芸娘还是后悔了,后悔如此鲁莽行事、后悔如此急于求成,以至于教家人教三娘如此的伤心难过——

不错,这个她一手策划的“绑架”行动,她没有告诉任何家里人。三娘、秋云山俱是不知情的。就连负责执行、行动的司徒五娘,她也没敢多说。因为这种事,知道的人会明白,不知道的人没必要说。

当初匆忙离京,她只告诉秋云山周成安因为看在她陪伴小姐忠心耿耿的份上,给他弄了个官职,他们家最好赶紧准备以便能委任状下达后能尽快出发,并表示她会同往,当时秋云山还奇怪:“那侯府的小姐……”

芸娘会入侯府陪那侯府小姐,这里面的门道可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现在哪能说走就走?

芸娘告诉他:当初侯爷要我入侯府陪伴小姐,不过是因着我和郡主的关系,然后侯府小姐已经通过我和郡主、世子交好,我不在了,自然也无碍。我在,恐怕有些事还不好说。

秋云山因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很多大户人家,贴身侍候小姐的丫鬟、婆子,以后都是随嫁的,有些丫鬟还会被抬成通房,芸娘虽然不是侯府的人,可是……侯爷是怕芸娘有别的心思,所以才赶紧把她打发走?秋云山是这样想的,他想问芸娘是不是有别的心思,想劝她千万别有别的心思,可是怕女儿家脸皮薄,问出口了会羞辱死她,又不敢问,怕三娘知道后胡思乱想,干脆也不说,只假装欢喜得了差事,让三娘赶紧收拾,委任状一下,便赶紧出发了,怕多留生事。

他一路上挖空心思想跟芸娘谈谈这件事,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转而婉转的说余靖安如何如何的优秀,为人如何如何的好,说她将来嫁过去定然不会受委屈云云。芸娘啼笑皆非,知道秋云山误会了,可是这种误会何尝不是她故意造成的,于是笑而不语。秋云山看她行为妥当、神色自若,并无郁结、不满的情绪,又疑心自己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