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长风(49)
他们从重门门口沿着大路一路向前走,沿途见到了无数探着密密麻麻手的笼子,凫丘瞧见第一个的时候就已经被吓了一跳,赶紧往司徵旁边靠了靠。然后接着他又瞧见了许许多多这样的笼子,顿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手脚也渐渐变得冰凉。他旁边的司徵倒是没有什么多大的反应,毕竟是魔,见到过的东西自然是比他们这种仙人要多得多,更加恐怖更加血腥的场面都见到过。
“你们这里不仅关了凡人,妖,居然连仙也有啊。”司徵突然感叹起来。
经他这么一提醒,凫丘才发现笼子里面也关着仙人,但看他们现在嘴里不知一直在哭着喊着,各个披肩散发,用身体撞着柱子,伸着手到处乱抓,如此疯狂的样子,应是已经完全丧失了神智,哪怕被放出来了,也不一定能重新变成原来的样子了。
如果今天没有司徵在,恐怕他的下场也会跟他们一样。
没过多久,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他远远地就望见重门中心的那块空地上好像有人,还有大滩的血。
越靠近那里,他的眉头就锁得越紧。
司徵此刻也发现了前面的那个人。
虞休辙。
而那边还躺着另一个人,不出意外的话,那个就应该是凫丘派去保护他的地仙了。
凫丘的心几乎快要跳了出来,紧张着盯着地上的那个人。
千万不要有事。
“你们的朋友就在那边,他没多大事,不过......”西螟发觉了他们两人脸上神色好像不对,想是应该看见了前面的虞休辙和那地仙,于是他开口说道。
“不过什么?”凫丘激动地一把拉过了西螟的衣袖,把他拎到自己身旁盘问道。
司徵怕凫丘太过冲动会坏事,赶紧拍下他的手然后紧紧拽住,之后又向西螟赔了个笑脸,示意他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西螟原本还有些生气,不过看在司徵的面子上也没去跟凫丘计较,随后慢慢接着讲道:“不过那个地仙已经死了,被那个凡人杀的。”
“这不可能!”凫丘大吼了起来。
他一下子瞪大了双眼,面色通红,青筋鼓起,好在司徵把他的手已经拽在自己手中,不然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怎么不可能,人性本恶,当你身处绝境的时候你也会选择这么做的。”西螟一面往前走去,一面轻描淡写的抛下这一句话。
之后,他用右手遮在嘴边,冲虞休辙那里大喊道:“弟弟,别难过了,你等的人到了。”
对面的虞休辙应该是听见了,原本瘫坐在那里的他慢慢站了起来,转过身来看向这边。
凫丘突然挣脱了司徵的手,然后冲向虞休辙,质问道:“你都做了些什么!”
刚问完,他就看见了虞休辙身上的血,通红的双眼,以及脸上的泪痕。
他慢慢缓和下语气,扶着虞休辙的肩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虞休辙紧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痛苦地回答道:“为了帮我拖延时间,他......撞上我的剑,是我反应太慢才会让他......”说到一半,他又哽咽了起来。
而此时,凫丘也已经清楚了事情的大概,既为了地仙的寺感到心痛,又打心底里对他起了崇敬之意。
言出如山,言出必行。
☆、真实身份
凫丘走上前去,替他盖上了双眼,见他面目狰狞着,必定是死前是痛苦万分。紧接着他又瞧见了他手腕脚腕上的泛出血来的大洞,扭头看了虞休辙一眼。
“除了腹部的剑伤,其余的都是西螟干的,他把我和地仙分来关押起来,等我第二次见到地仙的时候,他就已经浑身是伤,奄奄一息了。”
这个时候,西螟他们也走了过来,听到了虞休辙的最后一句话,西螟笑着掩饰道:“我当时在想问他几个问题,但他没好好配合,所以我才想教训教训他,但没想到最后他会死在你的手里啊?”
“你别血口喷人。”虞休辙抬起头,面露凶狠地盯着嬉皮笑脸的西螟说道。
司徵这才看清虞休辙的脸,憔悴又面带泪痕。
他竟然会因为一个仙人而哭,司徵大感惊讶。
北巫见西螟和虞休辙两人,正处剑拔弩张之际,于是上前劝说道:“好了,都别站在这了,他的尸体我之后会处理,你们还是想跟我去屋里聊吧。”
凫丘竖起手掌拦着他要求道:“他的尸体,我们想把它带回去。”
北巫很爽快便答应了下来:“好,请随意。”
虞休辙顿时有些惊讶,他不知凫丘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让北巫和西螟这么客客气气地对待他们。他与凫丘并肩而行,凫丘用眼神示意他往后看。他一扭头才注意到,原来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这个人很面生,想来自己应该是从来没有跟他接触到过,至少是在他苏醒后没有见到过。
然而凫丘又特意让他回头去看,难道说这个人也与自己有关系吗?
走在虞休辙身后的司徵,此时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说不上是遗憾还是心痛,是愤怒还是悲哀。前段时间,自己与他在酒楼匆匆擦肩,没来得及跟再多停留半刻就得离开,而这一次总算可以好好地坐下来聊聊天了。司徵没有想到几年前监狱中一别,竟差一点就成了最后一面,而现在自己好不容易逃出来和他相见,却又要接受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这个现实。
司徵见虞休辙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立马回了一个微笑过去,但他没有什么反应,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来他还是没有认出自己,不过也难怪,当时在酒楼里,他打扮成了凫丘的样子,就算他记得,那记着的也是凫丘的样子。
犹豫许久,司徵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为了不被西螟和北巫听见,他可以压低了声音:“我是司徵,我们以前是兄弟。”
听见“兄弟”二字,虞休辙一愣,惊讶地愣在了原地,司徵在旁边小声提醒道:“继续走,别停下。”然后拉着虞休辙往前走去。
虞休辙低着头,顺从地跟在后面,没有去跟他说话,也没有抬头看他。
司徵忽然明白,虞休辙大概从来都是这样的人,性格是从骨子里就定好的,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喜欢把所有的情感隐藏起来。其实这样,对他对别人来说都是一种保护,没有软肋,看上去就能强大到不可摧毁。但明明这样谨慎的他,最终还是遇上了林琰,那个让虞休辙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暴露出弱点的人,因为她的出现,让他,让整一个魔族都受到了如今这般难以修复的重创。
很快他们便聚在了屋内,这是虞休辙第二次踏入这里。
司徵刚坐下,就开口问道:“其实不瞒你们说,我们到重门不仅仅是为了躲避追杀,最主要的目的是来这里找一样东西。”
西螟哈哈大笑了起来,问道:“你们果然还是有别的目的的,你们说要找的东西不会就是传闻中的仙草吧,那是假的,是我们放出去来引诱那些傻子来重门的幌子而已。重门就是个光秃秃的小山谷,不是富饶的山川,也不是什么古迹,怎么会有让值得各路神仙都赶来寻找的珍宝呢?”
“胡说,魔族左护法的窥镜所见之相难道还会有错,如果想合作的话,还是真诚一点的好。”凫丘心中有气,仗着司徵在一旁陪着,便肆无忌惮的朝西螟宣泄了出来。
北巫清楚西螟方才口中并没有一句虚言,但那个仙人又提到了魔族的左护法,那人应该就是可以预知来事的阴爻。早年间,他在仙界跟随着聿丛仙人时,曾经听说过魔族的阴爻拥有世间最强大的窥测未知之事的能力,正因为有了她,魔族才会长盛不衰,在邪道失踪占据着最高位。北巫推测这也许是阴爻的爱慕者所传出来的话,夸大了她的能力,以一人之力而旺全族,未免有点太抬举她了。虽然他是这么想的,传闻中对她的描述并不可靠,但他仍旧很好奇那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物,是如何做到的窥探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