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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仙枕(39)

作者: 汇之 阅读记录

褚绛双手握拳,想想道:“那,可用我去叫人过来”

圣帝苦笑道:“这天底下比我们两个人身手还厉害且愿意惹祸上身的人几乎没有。小殿下若是不放心,可修书一封给崇德山,叫他们一月后来。”

褚绛自知自己在这里呆着也帮不上忙,不再多语,同两人作揖拜别。

圣帝目送褚绛走远,缓缓吁出一口气。

彤云密布,惨雾重侵;大雪纷纷,片片飞琼。圣帝化出一把枣红色的油纸伞,伞面画着一株腊梅,花淡墨色深。

不觉见陆吴已换了一曲弹,同上一曲相比,这一首减了些峥嵘,多了些诡异,音起时风停云滞,人鬼俱寂。

圣帝挨着陆吴坐下,一手撑伞,一手抱膝。悠悠琴音遮盖住伞外悲悲切切的哭嚎,独留下幽幽檀香萦绕两人左右。

举目四望,天地茫茫。圣帝定定望着飞雪,想起昔日的贺涛,他独守着阴暗无光的地牢,一人一琴一烛,曲终之时该有多么孤凄,多少怅惘。

一月琴音不绝。

血染琴弦,每拨一下,便是一片血色。陆吴面无血色,呼吸微弱,十指皮开肉绽,早已不成样子。最后一曲终,他连偏头看圣帝一眼的力气都没有,直挺挺便倒了下去。圣帝将伞松开,环住陆吴,脸上血色同样消失殆尽。

万籁俱寂。血丝若蜘蛛网般缠着黑泽刀,雪覆在上面,结了冰凌。

以一人琴音为笔,两人气血为墨,天咫阵缺漏的符印总算全部书画成图了。

圣帝看着已经静止不动的黑泽刀,轻轻笑了笑,闭上眼。

伞落在地上,被风吹着向低处滚去。封印黑泽刀附近的土地颤了颤,抖掉一层落雪,哗啦啦砸在伞面梅盛处。

圣帝霍然睁开眼。

地底下传来一阵闷闷的声音:“‘山无大小皆有神灵,山大则神大,山小则神小。’咳咳,怎么开门的号令不管用了,诶,老夫不过睡了一觉,怎么家门口就被堵上了……”

地下一阵骚动,不一会儿,桃树旁开了个小口,一股白烟从洞口飘出来,看到圣帝,“妈呀”一声惨叫,“嗖”的又钻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那白烟又冒出半个头,小心翼翼的看向这边。

圣帝有气无力的冲他摆摆手:“你,别缩着了,出来。”

那股白烟妖娆的扭了扭,呼呼飘到圣帝身边,瞅瞅她又瞅瞅她怀里的陆吴。

“你竟然能听到本大仙说话,难道是修行的道人”

圣帝靠着桃树,在心里翻个白眼。

“咦”那股白烟又跳了跳,十分震惊又十分欣喜道,“这里什么时候建了座道观本山神从未显过灵,竟然还有信徒给修道观,哈哈哈……”

圣帝忍无可忍的在面上翻了个白眼。

白烟被她气到,高声道:“你个小丫头,竟敢轻视老夫,信不信我把你和你这位相好一并抓到地府里喂老鼠!”

圣帝眯着眼:“你抓吧。”

白烟怔了怔。

圣帝抬手拍拍他,冷声道:“刚好有些问题,还需要山神你好好作答一番。”

第35章 翻旧账

白烟挣脱开圣帝的手,大头弯得碰上小尾巴,不知是惶恐的低头哈腰,还是忍俊不禁的捧腹大笑。

圣帝黑着脸,冷冷道:“别缩头缩脑的了,化出真身来。”

白烟连道三声好,现了本相,长眉细目、仙风道骨,倒是位有模有样的山神郎官。

但见他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捋须,转身踱了两步,高深莫测的看着积雪下莹莹发光的古怪阵图,半晌,回头,“这是?”

圣帝还未说话,一阵兵荒马乱的脚步声突起,剑光刺空,狂风大作,半倒不倒的石墙刹那崩裂。

碎石飞屑扬了满天的灰。

褚绛捂着口鼻,率先从灰烟瘴气里冲了出来。甲戌神随后而出,收剑,上前同圣帝作揖:“下官拜见圣帝。”

“圣帝?东方崇恩圣帝?”山神听到甲戌神的称呼,捋须的手一顿。

褚绛未能注意到这里多了一个人,猛然听见背后有声音,吓了一跳:“这位是?”

“此处山神。”圣帝撑着桃树站起来,吩咐道,“子清,把人给我抓起来;小殿下,带我们进洞,风雪大,正好借他地府避避寒。”

甲戌神尊令走到山神面前,微微一笑,拉起他的双手,用锁灵绳系紧。

褚绛道声冒犯,袍袖一展,兜满两袖清风,将所有人一笼,带进洞口去。

地洞阴暗,曲折而下的地道状似游龙,雕花门楼堵住龙口,双扉紧闭,上饰铺首。铺首通体鎏金,主纹为北方玄武兽面纹,兽首睁目蹙眉,阔口大张,利齿毕现,舌卷铜环。

无论天宫还是地府,仙门只能由开府的神仙号令打开。褚绛摸一摸铺首上活灵活现的玄武神兽,退后半步,再一挥袖,放出所有人。

甲戊神押着山神上前。山神斜瞄他一眼,皱巴着脸,不情不愿的举手拉住铜环,道:“山无大小皆有神灵,山大则神大,山小则神小。”

玄武闻令低吼三声,府门大开。

甲戊神先行入内,将山神缚在正殿檐柱上,再折回大门,同褚绛一起,将陆吴背到后院屋里。

圣帝拄着桃枝,走一步歇一步的往大殿蹭。山神全身被绑的严实,就剩头还能探,瞅着拖着残肢弱体龟速前行的圣帝,嘴巴一张一合说个不停,“圣帝,老夫不,下官,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妄言妄语冲撞了您,实在罪该万死,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性命,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我要你命有何用,你自己留着浪费去吧。”圣帝迈进殿,倚着柱子喘上两口气,缓过神,殿里浓郁的酒香才得空扑进鼻,勾得口渴。她舔舔干裂的嘴唇,望着散落一地的酒坛子,欢欢喜喜的挪了过去,盘腿一坐,捞起一坛咕咚咕咚喝得尽兴。

酒入乏骨,宏通血脉。一坛下去,圣帝面色稍红,总算是透出些活气儿。她打个酒隔,抱着两坛往四方椅上坐了,点头称许道:“琼浆玉液,国色天香,佳酿,佳酿!”

山神脸上露出自豪之色:“下官升仙得道之前就是开酒肆营生的,酒冠天下,四方飘香。便是喝惯了御酿的皇子王孙,也对我这土酒赞不绝口,一醉再醉呢!”

圣帝也跟着他咧嘴乐乐,“怪不得你睡得这般死,头顶上掀天揭地的动静都不知道,原来是醉在酒乡不易醒啊。”

山神刹住笑,眉尖一提,又换作愁苦的模样,“下官虽善酿酒,却无酒量,常常一杯即倒。那日有客来访,攀谈慢聊间不由多饮了几杯,不想竟一觉睡到如今,误了事。”

圣帝挑眉,“客为何人?”

山神抿着嘴,犹犹豫豫道:“下官不敢忤逆圣帝,可这位客人要求下官守密,下官实在不好开口。”

“不能说,”圣帝仰着身子翘起腿,“那我说名字,你点头摇头总可以吧。”

山神哭丧着脸。

圣帝悠悠道:“可是桑和贺氏,贺阁主贺云?”

山神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圣帝再挑眉:“不是?”

山神使劲摇摇头。

“真不是?”圣帝抬手,五指渐渐往掌心收,那缚灵索也随之越勒越紧。山神疼得飚出泪,感觉身子里的五脏六肺都要被挤出来了,张口大叫:“我说,我说,是计蒙天神,计蒙天神,哎呦哎呦!”

圣帝五指滞在原地。

山神见她还不松手,带着哭腔求饶道:“圣帝,圣帝您可千万要信我,您说的那什么贺,贺什么的,我听都没听说过呀!我,我才刚升仙一百年,连临山同僚的名字都耳生”

圣帝眉头紧锁:“计蒙天神为何来找你?”

山神抽搐道:“我,我也不知道啊,反正他那天就来了。那有客登门,我不能无缘无故的就赶人走吧,所以就迎进来了。他进了门也不说话,就叫我把酒端上来,然后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喝起来了,然后,然后我就醉的不省人事了,后面的事就一概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