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雾浓(9)+番外
她要做一道可乐鸡翅,这是在学校的时候学会的。然后再配上一碗清水下挂面,完成今天的晚餐。
厨房响起了吸油烟机工作的声音,这是3A09从未出现过的声音。
张雾从房间里出来,他对声音一向敏感。
“你在做什么?”
等他找到声源时,发现珺雅正在挥舞着菜铲。
珺雅没听见。油烟正从锅里滋拉冒出来,葱蒜被油激的香味一下散发开。
张雾已经看明白珺雅在炒菜,但他还是从房间里走出来。
“你在做什么?”张雾走近了又问一句。
“嗯?”珺雅听见声音回过头去,“哦,我在煮鸡翅……”
鸡翅煎面、可乐下锅,珺雅盖上盖子。
张雾环视厨房一眼,不再多说,转身走回屋去。他走得很慢,好像手术后伤口还在疼痛。
“你吃了吗?”珺雅问。
张雾已经走到了门口。
“吃了。”
房门关上,他又回到了自己戒备森严的城堡。
一次“生死之交”并没有让这两个合租的室友拉近关系,张雾依然谨慎地对待自己说出口的每句话,珺雅也没有足够的好奇来挑战这个紧闭的话匣子。
客厅里没有人观看珺雅的厨艺秀,只有葱蒜被油逼出的浑身香味和鸡翅逐渐融入可乐而交流出的味道。
此后一连几天,珺雅都在家里吃晚餐。每次吸油烟机一打开,张雾就会打开房门。每次珺雅都会客气地问他吃饭了没有,他每次都回答吃了。
直到5月19日,张雾出院后的第5天。
这天是周五,为了迎接周末到来,珺雅再回家的路上特意去了农贸市场。她买了排骨、鱼、鸡蛋和时令蔬菜,准备在两天周末里好好学习新花样犒劳自己。
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把米下锅煮饭,珺雅照例问了一声张雾。
这次她没问“你吃饭了吗”,而是“你吃了吧”?
“没有。”张雾答,他正坐在靠窗户的位置,看着小区外面的情况。
珺雅愣了一下,因为她还从没为自己那句话想过下文。
“一起吃?”珺雅试探着问,语气里并没有强烈的邀请意味。
“好。”
张雾再一次不按套路出牌。
珺雅下了两人份的米,开始在厨房里为这顿不在意料中的晚餐忙碌,张雾仍旧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连客套话也没有。
窗外还有光线,并没有完全暗下去。下班的人这个点差不多都已经到家了,小区里开始出现遛狗和遛孙子的老太太老大爷。张雾看得很出神,他似乎只是眼睛盯着某个地方,但心思完全不在上面。
珺雅从厨房探出头来,她想让张雾帮忙从冰箱里拿出一只罗非鱼来解冻。但是当她看见正在远眺沉思的张雾时,却闭上了将要说出口的话。
客厅明亮的灯光下,张雾侧脸的颧骨因为瘦削而凸出得十分明显,锁骨上几乎可以安放一个大鸭蛋,这使她想到了梵高的那张自画像。
女性特有的同情心又泛滥了。
珺雅从冰箱里拿了一只罗非鱼,又拿了一根胡萝卜和一点儿枸杞。
大概花了两个小时,八点半的时候,珺雅的晚饭终于做好上桌。
香煎罗非鱼、清炒菜心、红烧排骨,这是她比较擅长的。客厅原本有张可供八人吃饭的大桌子,但是因为经久不用而被挪到了角落,珺雅就将饭菜摆在玻璃面的茶几上,为了显得晚饭更充实一点,她还洗了三个苹果放在果盘里。
张雾坐上餐桌的时候好像仍然在思考什么事情,他自己盛了一碗饭很快吃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又开始陪伴大家啦,代表雾哥欢迎大家勾搭*^_^*
第8章 朋友圈的女人
张雾端起饭后。
珺雅没有多说客套话,更没有主人般的一个劲“劝吃”,只是说了一句,“味道应该还可以”。
“很好。”张雾点着头说。他似乎是真的饿了,饭吃得有些急。
“那个,还有个胡萝卜排骨汤在煮着……我放了点枸杞,听说枸杞可以益气健身,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张雾正在扒饭,听到珺雅这么说突然停了下来。
“我是说我最近老是熬夜,所以放点枸杞补一补……”珺雅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解释一通。
“谢谢你的好意。”
珺雅:……
客厅里突然沉默了几秒。,只有厨房里的汤锅在咕噜咕噜冒着声音。
“不客气。”珺雅首先打破这种尴尬。她笑了笑:“相逢即是缘。这次你确实是凶险,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改天你可以去庙里拜拜菩萨去下晦气”。
她本来想说,你以后可别再喝多了,但是又觉得这话自己说不太合适。
“菩萨也去不了我的晦气,天生的。”张雾自嘲着说。
珺雅笑笑。
“山水轮流转,谁都有低谷的时候,过了那个时候就好了。”
张雾抬起头,紧盯着珺雅的脸,仿佛是在对她刚才那句话表示坚决的反对。
珺雅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埋头扒了块鱼肉塞进嘴里。
“那我的人生还从来没走过上坡路。一直在走向低谷,而且不知道谷底在哪里。”他说。
“你太悲情了。”珺雅脱口而出。
张雾惊诧地看着她,“悲情”?
珺雅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打岔,“我是说你看起来比较内向”。
张雾疑惑地看着她。
“你和禾风小憩是什么关系呢?”珺雅问,“那天你在医院的时候我打电话到禾风去问,前台说不认识你,但是何锐却认识你,难道说你从来没去过那里”?
张雾从刚才的疑惑中暂时走出,将背整个儿靠在座椅背上,头也抬高了许多,整个人呈一种俯视的姿态。
“你学‘社会逻辑学’的?”
“嗯?”
“推理错误。”
张雾将前倾的身子再次往桌面方向靠近,双手以肘支撑双臂轻轻将手掌扣着。
“那你们是什么关系?”珺雅觉得张雾今天的态度不错,于是多问了两句。其实这个问题她问过何锐,何锐说他们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合伙人”张雾答,“或者说是大老板和小股东”。
“你入股禾风民宿了?”
张雾点点头:“不仅如此,我还为禾风民宿的微信公众号推文章。”
他又把身子往后仰了仰:“这些回答你满意么?”
珺雅摇头。
“还有什么要问?”
“为什么你是股东但是前台的人并不认识你,我到禾风去,那里的员工也不知道你。难道你还‘微服私访’?或者改名换姓了?”
“你的脑子转得挺快。”张雾有点佩服的意思,“我在禾风里确实不叫张雾,用的是笔名,你可以关注我们的公众号,里面有我的文章”。
珺雅摇了摇头:“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诗是人类表达情感最美的形式之一,只要有人类存在就会有诗……”
“那你可以说我是个粗人了,诗和远方得在实现温饱后才会考虑,我现在只能考虑奶酪,谁也不能动我的奶酪。”
珺雅很快地接上张雾的话,并且显得没有一点迁就和顺从。这十分明显地打击了张雾的热情,他从谈论“诗和远方”的一点儿喜上眉梢中再次回到孤独且带着高傲的姿态。
客厅里出现了尴尬的沉默。
张雾被迫缓慢地吃着晚餐,他的吞咽依然不方便。珺雅察觉到他的不高兴,但没有说任何缓解局面的话。
汤锅里的汤也失去了欢快,声音变得低沉起来。当它产生这种变化时,意味着它成熟了。
珺雅起身到厨房里端来汤锅,放入一个陶瓷汤勺。
“趁热喝。”她说着先往自己碗里盛了一勺。
张雾没有喝汤,他将筷子放下,说了句“饱了”,再没有别的客气话就离开饭桌回到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