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留春令(3)
你是我的主人。
转过身,肖亭上了马车。
隐藏在阴暗中的银影卫目送着肖茯苓身边唯一的侍从离去,他的腰杆挺得那样直,肩背仿若青松,扛得住一切风压雪欺。
——
“左侍郎怎么没有来?”
“哎,她啊,据左侍郎府里的下人说,她在外面偷偷养了个小倌,被家里的夫君知道了,干脆打上了门,一条腿给打折了”
“这,这……她夫君怎可这样野蛮,女子三夫四侍,本就天经地义,他不替妻主主动纳娶,怎么还能……”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左侍郎是个上门妻,她本来不姓钟,是入赘后改了夫君的姓氏的,便是工部左侍郎这个官位也是靠夫君家里的关系才坐上的”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无话可说,按我大凤律例,入赘妻本就不可三夫四侍,一切以夫家为尊”
“那可不是,恐怕她这左侍郎的位置,也坐到头了”
……
肖亭工作的小隔间隔音并不好,外面人的议论纷纷他听得一清二楚。
虽说大凤朝女尊男卑,但如今比起过去,男子地位已经有了提升,哪怕是律法上也出现了保护男子的条例。
例如刚刚提到的‘入赘’的那一条,还是如今的皇帝陛下仍为皇女时,力排众议推行的。
肖亭想了想,虽有不少人私下议论,如今的陛下比之先皇,实在是过于严苛独断了一些,可他却觉得,这位陛下更好。
若是……肖茯苓听见他这么说,定是要笑话他了。
肖亭都能够想象出她的姿态,定是歪在一张太师椅上,翘着腿,一只胳膊搭在腿上,一只胳膊撑着脑袋。她会半眯着眼睛,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然后说“阿亭,你这么向着皇姐,不就是因为她替你家平了反么。这叫公私不分,不好不好”
他呢?他则会摇摇头。
不对的。
肖茯苓不知道,平反对他是很重要,但是却没有那么重要。
他们陈家是为现今的皇帝陛下挡了灾。
说冤枉也冤枉,说不冤枉也不冤枉。
皇位争斗,本就是你死我活,既然他们陈家站了队,就要有倾覆的心理准备。
当年陈家抄家的时候,还叫陈亭的他就明白这些道理。
果然刚到下午,新的工部左侍郎就走马上任。
左侍郎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位,惦记的人却绝对不少。姓钟的那位既然出了事,自然有多的是人想要把她拽下去。
只是这拽下去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肖亭不懂官场上的道理,只是觉得,新来的这个左侍郎合作起来倒是比之前的那个轻松许多。
说来好笑,之前那位是个入赘的,事事依靠夫家,在外面却是一副对男子瞧不起的模样。对于肖亭,虽说明面上不敢说什么坏话,可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不顺眼,不知给他找了多少麻烦。
——
肖亭照旧回去的很晚。大凤朝没有宵禁,他坐的又是郡主府的马车,一路通行没有障碍。
银影卫已经送回了消息。
他在雅亲王府角门看到的那个男人果然是夭夭,而且更可笑的是,雅王肖兴雅不仅将这个通缉犯藏了起来,甚至还将他收入了房中,给予他夫侍一般的待遇。
全府上下都知道雅王又新纳了一个男人,但因为夭夭做了易容,并将他标志性的紫色眼眸掩饰起来,并没有人怀疑他就是那个逃犯。
——若非肖亭对这个男人恨入骨髓,也不会仅凭一个身影就认出他来。
直到风透过未关严的窗子漏进来,吹动了烛火,肖亭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浑身都在颤抖。
就是他,半魔夭夭,想借皇室直系血开启封魔大阵,将封印在镇魔塔下的妖魔放出,才故意接近勾引肖兴雅,将她骗到了封魔大阵。
若非如此,肖茯苓怎么会为了救肖兴雅,并阻止大阵开启而丧命?
那边尸骨未寒,这边肖兴雅就已经原谅了夭夭,并且和他恢复了浓情蜜意?
很多人都知道,雅王府里尊卑不分,正夫和其他夫侍都是一样的待遇。
虽然目前雅王只有正夫曾姚所生的一个女儿,但是有两个夫侍已经怀了孕,偏偏这两个夫侍都是出身不高,乃至于低微的贱民。
于是看热闹的贵族朝臣都议论纷纷,不知道这两个孩子生下来,雅王会不会也宣布说,他们和嫡女一样拥有平等的继承权呢?
肖亭知道,肖兴雅在男色上一向糊涂,但他从不敢想象,她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若她能将夭夭害她受重伤视为情人间的小打小闹,那肖茯苓呢?
肖茯苓是为了她死了啊!
害死她的凶手,怎么可以就这样安然无恙,备受宠爱?
是了,若非最开始肖兴雅招惹了这个男人,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祸端?
肖亭满口血腥,眼眶通红,颤抖的手将写满了消息的信纸伸向燃烧的烛火。
火焰瞬间卷上了易燃的纸张,将其化为灰烬。
“肖兴雅”
这三个字,在寂静的夜晚,格外的冰冷恐怖。
……
直到地面上一片血红映入眼帘,肖亭才后知后觉的擦了一下嘴角,看到满手的鲜血后,露出一丝苦笑。
主子……妻主……你看看,她都把我气吐血了,你也不知道来帮帮我。
罢了,你不帮我,我就自己来。
肖亭以前听老大夫说过,青年吐血,非长寿之道。当时没有什么反应,今日他满腔愤懑仇恨,胸中激荡,血气上涌,却不觉得有多害怕。
反倒是觉得,若是如那个老大夫所说,也是个解脱。
因为这府中就他一人,肖亭此刻疲乏,也懒得收拾地上的血迹,随意的洗漱了一下,便上床休息。
本以为知道了肖兴雅做下的事,今夜定又是个无法安眠的夜晚,却没成想刚刚沾了床褥,他便沉睡了过去。
随时做了梦,却也不是像前段时间一般连续的噩梦,反而是一个好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孤灵峰的那段日子。
那日肖茯苓收到了来自京都的信,便去了书房。肖亭按照她的吩咐,指挥着傀儡人偶,把藏书楼的书搬出来晒太阳。
按照经验,看信加上回信,主子总是要花上大半日的功夫。
这次却花了更多的时间,整整一天,她都待在书房里没有出来,叫她吃饭都被拒绝了。
直到晚上就寝时,她才带了一身夜晚的凉气来到了他的房间。
“主子,今日怎么这么久,可是京都出了什么事?”
肖亭已经换下了外衣,仅着中衣,站在烛火下。
“没什么大事”,肖茯苓嘴上这么说着,可面上的表情却不太好。
肖亭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问。
可肖茯苓却又开口了“阿亭,你可记得肖兴雅?”
“雅皇女?”,肖亭有些莫名其妙,因为肖茯苓看着他的眼神,活像是看出轨的丈夫。
“就是她,她怎么认识你的”
肖茯苓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快点交代要不然要你好看’几个大字。
肖亭更加疑惑了“雅皇女认识我?”
“她说你小时候曾经救过她——有一年上元灯会,她偷溜出宫却迷了路,差点被拐子拐跑,是你把她送回大皇子府的”
听到肖茯苓这么说,肖亭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那个小女孩……”
他嘴角微微翘了一下,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温柔。
肖茯苓却忽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两步走到肖亭面前,微微低头看着他。
“主子?”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后退,却被她伸手揽住了腰。
“我这个表妹从未给我写过信,即使以前在京都里见面,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这次却写了满满五页信纸给我,四页都在说你的事”
肖亭再是迟钝,也反应过来肖茯苓话中的意思。
他的肩膀颤抖了一下,垂下头,昏暗的烛光下,睫毛更是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眼中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