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是范阳县的大族,家境富裕,为人精明,功利心重,一到了上京便四处拜访上京的权贵,只是他们家在魏州能说上几句话,在上京却是几乎没有人认识,因此接连碰壁。
他是在申正二刻(下午4:30)被发现死在翠玉楼后巷,而他是在申时三刻(下午3:45)左右离开翠玉楼的,便是不用验尸,也能推测他死于今天下午的申时三刻到申正二刻之间。
死因与前三个死者一样,现场与死者身上依然十分干净。”
苏云听完,便懂了陆成霖方才跟她说的那番话。
死者的相同特征除了同为武举考生,和死法一样以外,其他的,几乎没有相同之处。
这四人年龄差距大,皆来自不同的地方,说是天南海北也不为过。
性格也几乎南辕北辙,除了明经文和唐大河,几人的身家背景也是各不相同。
而且死法也没什么特别的,一刀割喉,就仿佛死神,目的只是为了收割性命。
就像陆成霖说的,凶犯似乎就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地点几乎都是死在远离人群的小巷,这也没什么特别的,总不可能当街杀人。
死在小巷是最没有东西可以分析的地方,单纯是为了躲避人群。
这一连串听下来,这个凶犯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若要苏云用一个词去形容
杀人机器。
他就仿佛是一台杀人机器,输入的指令只有一个,杀掉武举考试的考生。
苏云沉吟片刻,忽地笑了。
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可分析的地方。
她一直坚信,世界上最完美的犯罪,是最简单的犯罪。
步骤越少,留下的证据便越少。
最理想的犯罪是,接近受害者,杀死,然后离开。
可问题是,不管是杀人者,还是被杀者,都是有着七情六欲的人。
是人,就不可能真的像机器,机械地完成指令。
杀人者会有自己的诉求,被杀者也会有自己的情感。
这个案子,看起来很简单,但这样的简单,只是更衬托了它那些复杂之处。
看到苏云嘴角扬起的笑容,陆成霖心里咯噔一下,老天爷啊,莫非她已经找出了不寻常之处?
因为曾经跟着苏云查案,陆成霖也受了她的影响,格外留意凶犯和死者在现场留下的行为轨迹,并以此分析他们的心理,方才那些案件情况正是因为他没日没夜地思考案情,才会背得如此纯熟。
果然不愧是他心底认定的师父!
眼见苏云就要开口,陆成霖连忙道:“稍等,夫人,某其实也有自己的一些见解,不知道夫人能否帮着评判评判。”
四十来岁的男人一脸谦虚紧张地看着她,仿佛学堂里的小孩子等着先生评判他的功课。
她不由得笑了,道:“请陆卿说罢。”
顾君玮看着她这神采飞扬的模样,不自觉地嘴角微勾。
终于又见到了她这个模样,能让她这么高兴,带她参与这个案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陆成霖双眼发光,道:“首先,这个案子有一个十分怪异之处现场和死者身上,都太干净了。”
苏云扬眉。
“这说明,死者是认识凶犯的,至少,他们对这个凶犯完全不设防,死者皆是武艺高强的武举考生,若不是因为他们对凶犯不设防,现场和死者身上,不可能如此干净。
所以我推断,凶犯要不就是这四个死者共同认识的人,要不就是在他们看来,对他们完全构不成威胁的人,女人、老人甚至孩子。
但从凶犯的割喉手法看,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应该都有一定的武艺,不可能当真完全无害。”
“其次,他们的死亡时间都在早上或者下午,说明这是凶犯喜好的杀人时间,只是原因是什么,某暂时还没想到。”
“最后,也是这个案子最大的一个疑点,为什么凶犯只选择武举考生作为受害者?
是不是因为他曾经因为武举有过什么不好甚至不堪的回忆,是武举曾经落榜的考生,亦或是曾经被参与武举的人伤害过?”
陆成霖越说底气越弱,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与其说是推断,不如说还停留在推断的过程中。
他找到了疑点,却完全没找到攻破他们的方向!
苏云却笑了,道:“你做得很好。”
犯罪心理分析在古代应该是完全新鲜的事物,但听他方才的推断,他至少已经入门了,再配上他破案的热情,假以时日,定然不会比她差。
咦?莫非是她培养的功劳?
苏云低咳一声,收回心思,道:“但你刚刚犯了个很大的错误,你还停留在传统……嗯,以前的刑侦方式上,首先关注的都是凶案现场找到的线索,从线索去推理真相。
然而犯罪心理,首先关注的,应该是罪犯的心理特征,从他们的心理特征出发,去寻找真相。
而方才你说到的所有信息中,最能表露罪犯心理特征的一个疑点,你却是完全忽略了。”
陆成霖一愣,却没有丝毫懊恼,眉飞色舞地追问:“请夫人赐教!”
苏云扬扬嘴角,眼底透出沉静,道:“过去五天,凶犯杀了四个人,且都是一天杀一个,但为什么,唯有第三天,他没有动手?”
第359章 神探夫妻(第一更)
陆成霖微愣,苏云提的这个问题,他其实也有想过,因此他几乎是立刻便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凶犯杀第一个人时,大家尚未摸清他杀人的规律,后来他犯下第二起案子,才发现他似乎是专挑武举考生下手。
考生之间的消息本便灵通,第二个案子发生后几乎上京的武举考生都提高了警惕,这大约便是凶犯第三天没有动手的原因。”
苏云点了点头,眼神沉静,却是立刻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为什么他第四天又开始出来杀人了?一天时间,理应完全无法淡化这件事带来的影响,而且随着这三件案子下来,武举考生的警惕心只会更重,可是他紧跟着又在今天,犯下了第四起案子!”
陆成霖听得眉头紧皱,确实,如果凶犯是担心案子影响太大不好下手,怎么着也要隔个十天半个月再继续才好。
可是他只是停了一天,这一天完全无法改变什么,那么他那一天,为什么没有动手?莫非是有什么事阻扰了?
他焦躁地挠了挠脑袋,完全想不透苏云想说什么!
苏云却嘴角略微一扬,慢慢道:“其实,凶犯那一天为什么没有动手,是他有事情耽搁了,还是那一天他在避什么讳,已经没有必要查明了。”
还在挠头苦思的陆成霖顿时眼眸一瞪。
夫人,你可是在耍某?!
“因为真正能昭示凶犯心理的,是他完全无视事情造成的巨大影响连续犯案,不管那一天他为什么没有行凶,都完全无法掩盖他这样连续犯案透露出来的……大胆,或者急切。”
苏云举起两根手指,笑道:“那么,问题来了,凶犯这样连续行凶,到底是因为他大胆,还是急切?”
陆成霖听得头晕脑胀,可是他实在沉迷这种被难题包围的感觉。
啊,这种脑袋不断转动的感觉,好幸福!
家铭仰头眼神专注地看着苏云,眼中含着一抹对母亲的崇拜之意。
顾君玮怀里的苏宝宝听不懂,见到阿娘伸出两根手指立刻“咯咯”笑着,伸出小胖手就要去抓,顾君玮嘴角微扬,不顾苏宝宝不满的眼神,把她的小手握住拉了回来,同时仿若不经意地道:“他急了。”
醇厚温润的嗓音,透出男人此时的好心情,苏云看向他眉一挑,“哦,何以见得?”
虽然顾君玮是武将,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那种只有蛮力的武将。
顾君玮迎上她的眼神,笑了一下,眼底透着冷,“若那人顶着全上京城的关注连续犯案是为了挑衅上京官府,那他的杀人手法,也未免与他这猖狂的目的太不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