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焰(28)
李见微摆摆手,“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估计就是全家都进火葬场她也不会眨眨眼的。”
乔芃在他背上呼了一巴掌,“怎么说话的,真难听。”
其实他们俩对秦舒小时候的事知道都不多,只零星听秦洋说过几句,知道秦舒有个同父异母的小妹,也知道秦舒和父亲关系多年不和,从她认识乔芃和李见微起,就从没提过老爸这个人,也没回过所谓的家。但巧合的是,秦舒老爸那边的圈子和秦舒自己的圈子高度重合,因此就算不见面,也总有不长眼的风细细密密吹过来,把那边一点一滴的动静都吹到秦舒耳朵边。
她逢年过节说的“回家”,就是去她母亲现在的家里,客串一下女儿这个角色。
一家三口愣是掰成了三个家庭,看似老死不相往来,亲情这个东西,显得十分寡淡。
一顿火锅吃得热火朝天,最后刷锅的时候李见微抢占了先机,端着锅奔到厨房,挤在秦舒旁边,帮她打下手。
“啧,”秦舒嫌他碍事,干活手脚非常不利索,“你去客厅吹着热风看电视不好么,非过来捣乱。你走,把顾北辰给我换过来。”
“我不,你有本事打我啊。”李见微手里倒腾着四双筷子,洗碗布在筷身上用力摩擦,眼见都要把筷子蹭秃噜皮,“你跟小顾到底怎么回事?这小子是不是追你呢?”
秦舒瞪他一眼,“瞧你这个龌龊的脑子,就知道风花雪月。”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李见微撇撇嘴,“别整天弄得跟个清心寡欲的道姑似的,该恋爱就得恋爱,你也不怕憋出毛病来。”
秦舒呵呵一笑,“欲望和需求还不太强烈。”
李见微顺着她的话一想,脸上禁不住有点红,呸了声,“你个女流氓。”
秦舒:“还行吧,你看我这么多年也没怎么调戏你。”
要真能调戏就好了,不就能就坡下驴了么,可偏偏啊,一时冲动被压下去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李见微想,算了,来日方长吧。
同时,也没把正在客厅里泡茶的顾北辰当回事。
顾北辰搬来以后,虽说硬装和大部分软装都到位了,但还有些细软欠缺着。秦舒觉得自己这个童年玩伴的身份还不足以帮顾北辰把整个家都收拾了,只好跟他商量着,等他抽出空来,两人一块去商场采购一批。
棚户区老楼的拆迁款下来,顾北辰同学一夜暴富。用他自己的话说,没爸没妈可能就这一点好处了。这话乍一听特别没良心,但细细一琢磨,全是心酸的玻璃渣。
秦舒近来被小朋友磨出几分温柔心,以前时不时流露出的女盲流气质被她仔细地把边边角角都收敛了回去,伪装成一枚可爱的知心姐姐。虽说顾北辰还是一个“姐”字不肯叫,但自从知道他就是老楼里那个“小豆子”之后,秦舒就觉得自己又白捡了一只弟弟。
老实说,当人大姐的滋味……并不是多么美妙。
顾北辰在学校里忙成狗,周六中午裹着大被睡了一觉,秦舒来敲门的时候他睡眼朦胧,感觉脑门上还顶着那个未醒的梦。
秦舒裹着大衣在门外蹦跶两下,“走吧大少爷,逛完街正好在外面吃顿饭,”她搓搓手,楼道里的穿堂风真是很要命,“周一才给供暖,真是冻死鬼。”
顾北辰揉了下眼,“进来坐,我去换衣服。”
秦舒钻进他屋里,扑了满脸空调吹出来的热风,四肢都感觉舒服了些。她有阵子没过来,一进来发现顾北辰已经把屋子收拾得很利落了。
她的设计原本就走得是简洁路线,四白落地,余下全靠细节。譬如墙上大幅的黑白街景——为了图省事,她自己站在三环边上拍的,褪了色再放大,竟然很有点艺术气息。角落里金属质感的落地灯——二手市场淘换回来的,整体是浓重的工业风,灯罩的弧度却诠释出一点柔和,打破了原本的冷硬。深奶茶色的沙发中和了全屋布局的“冷”感,让这间“单身公寓”多了点人情味。
秦舒轻轻吸了口气,屋里飘着淡淡的柑橘薄荷香。
她溜达到落地门边上的黑胡桃木书架前,百无聊赖地研究起顾北辰的“藏书”来。顾北辰读的书很杂,上到秦舒连书名都念不全的原版书,下到三岁小孩都不稀得看的童话故事,间或还有几本奇诡的言情小说……
个人爱好真是,很难做磨。
最终,她的目光被站在一列大部头前面的小玩意儿吸引住了。
为了这几个小东西,她和秦洋还不辞辛苦地去了一趟棚户区,结果一无所获。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安安静静地站在顾北辰的书柜里。
“你搬家之前说送给我的,忘了吗?”
顾北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半张英俊的脸映在秦舒眼前的镜框上。镜框里空荡荡的,只能充当个不甚清晰的镜子。
还真的是忘了,秦舒想。她的记忆力本身就不是很好,火灾之后又出了点问题,原本能记得的事也忘得七七八八了。
看来秦洋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把变形金刚和哆啦A梦都送小伙伴。
秦舒伸手摸摸变形金刚握起的拳头,说:“我还以为我小时候抠出天际了。”
顾北辰一笑:“是挺抠的,连半个桃子都不舍得分给我。”
秦舒:“……”
作者有话要说:
练笔+自娱自乐,写的不好,逻辑线乱,见谅吼
第24章 父母(下)
商场里暖气十分充足,秦舒刚进门在一层走了半圈就脑门见汗了。
她脱了大衣拿在手里,问旁边的顾北辰:“有没有目标?”
“嗯?”顾北辰目光离开了中庭那一群不知道在热闹什么的群众,“什么目标?”
秦舒掰着指头数,“四件套、靠枕、瓶瓶罐罐、杯盘碟碗?都买?”
顾北辰一点头,“都买。拆一代就是这么任性。”
“……”这个梗是过不去了是吧。
关于顾北辰为什么会成为拆一代,秦舒费力地回忆了很久,终于想起来他的父母——养父母,是二位什么样的人。
养父终日无所事事,每个月月初是他最高兴的日子,因为可以去银行领钱,有了钱,就可以再去赌一把,每次进那臭气熏天的地下赌场前,他都立志要把输的钱赢回来,可希望总是落空,最后也总是输的分毛不剩。
养母是个唯唯诺诺的女人,神色涣散,从不与人对视。住在隔壁,偶尔会听见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她在棚户区是出了名的“神经病”,后来,大伙才知道,她不是神经病,而是“精神病”,名副其实的。
在顾北辰还是小豆子的时候,挨打是家常便饭。养父赌输了,没钱了,酗酒了……他都逃不过一顿臭揍。养母疼孩子,清醒时候会变着花样给他烧饭,但疯起来一样六亲不认,抓住顾北辰就往死里打。
秦舒就是在那样一个情况下认识顾北辰的。她那时候有一副侠义心肠,感觉自己能搭救这个小豆芽菜于水火之中。在少女小天的认知里,知识是能改变命运的。她把自己这个想法数月如一日地灌输进小豆子的耳朵里,并且把自己用不上的书一股脑都送给了这个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小东西。
这是秦舒所知道的,她不知道的是,在无数个静悄悄的夜里,小豆子甚至不敢闭上眼睛,他由内而外地害怕着,害怕不知道何时就会落下的皮带和任何有可能变成凶器的锅碗瓢盆。小天就像温暖的太阳,不遗余力地把自己的光和热铺撒进他阴暗的角落。小豆子开始依赖小天,无比渴望把她据为己有,甚至在那一场大火里生出了“和她一起死在这里”的可怕想法。
但事与愿违,他后来还是失去了小天。年幼的小豆子想,只要有一天他学习足够好,长的足够高,他就能找到小天,无论如何。
“吃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