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光(3)
于是贪婪的闻了闻。
“我不想死。”周洛抬手抚摸着言祁柔软的短发,“我死了你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那我就跟着你。”言祁使坏的挠了下他腰间的痒痒肉,被周洛侧身躲掉手。
他笑道:“你其他甜言蜜语我全数收下,这句还是打包还给你吧。”
言祁没理他,躲在他颚下继续睡了会儿,不到五点他就被自身生物钟叫醒,站在窗边养神的时候发现小镇早已灯火通明,街上已有了匆匆忙碌的人。
简单洗漱完毕后言祁打开背包,拿出铁质罗盘放置桌面,盘内的指针此时朝向西北。
他又翻出周洛兜里的绒布袋,将三枚挂有锈迹的铜钱依次顺时针放在东北、东南以及西南方向,不一会儿,指针开始微微右偏。
言祁顺着指针偏移的角度,同频率移动三枚铜钱,直到指针笔直的朝向东北后,他才收起钱币。
指针却没有回位。
这时周洛醒了,他坐起身甩了甩睡得发沉的脑袋,接过言祁递过来的瓶装水。
“弄好了吗?”周洛问。
言祁用丝布包裹住罗盘:“好了,走吧。”
他刚要起身主动背包,却被周洛拽住手腕,一把扯进怀里紧紧抱着不撒手。
“充会儿电,一会儿就好。”
静谧的屋檐下,相拥的二人发丝交错,难舍难分的依偎在一起。
第6章 麋鹿。
融光第六篇
出门的时候镇上已经没了行人,各家各户安安静静,死沉的气氛几乎显不出一点生气。
周洛端着笔记本,按照上面所指线路绕道并列一排破旧的房屋后,看见一条石阶。
石阶沿山体形状修建,中间有一段比较陡,再往高处就有些看不清路了。
因为有雾。
迷雾中只能隐约透出巍巍连绵的山脉,高耸的影子若隐若现在其中带着压迫人的诡异感。
周洛让言祁走在前面,他单手背包,另一只手始终虚搭在言祁腰间,以防止他站不稳身。
爬到高处时周洛回头望向山脚,大雾已经从顶端包抄过来,将视野蒙上一层薄纱。
什么也看不见了。
言祁依然步履不停,稳健的步伐笔直朝上,向黑色的山影靠拢。
他走到迷雾前停下身,双手扶膝休息片刻。周洛跟上他,往他背上推了两把,顶着虚弱的言祁同他一起钻进雾中。
雾里光线较暗,唯一能看清的就只有脚下的台阶。
罗盘指针一直朝向东北,周围磁场还算稳定,他们爬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终于看见了第一张图片上画的槐树林。
无数根粗壮的树干直挺挺插/入云霄,彼此之间没有交相的分叉,像是被人精心修剪过。
“依然是东北方向吗?”周洛叉腰喘气道。
“嗯,一直是。”言祁抬头冲前方眯起眼,看见几团飞速移动的黑影:“你怕不怕鬼。”
“怕。”周洛直言不讳,“但是有你在我就没有那么怕了。”
言祁给了他一个颇有力量的笑容,好似在给周洛打气:“抓紧我。”
两个人按照指针方向慢慢移动身体,尽可能不惊扰到远处的不明物体。他们的身影被拉长加粗的槐树衬托的极其渺小,宛如苍海中细微的浮游,几乎弱不可见。
其中一个敏锐的黑影还是触到一丝人类的气味,但速度却明显放慢下来。
它缓缓朝他们这侧移动。
黑影由远及近,真身渐渐明朗。周洛的心跳声大到言祁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被他在心里悄悄嘲笑了一番。
是一只麋鹿。
它的身形伟岸,约一人高,身上满是银白色的绒毛,通体雪白。支棱的长角上开满五颜六色的花,仿佛是在白纸上点缀了几抹怡然的彩色,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
“太美了。”周洛不禁感叹:“我怎么没把它们画下来?”
“你那三脚猫的临摹功夫,暂时还画不出这么复杂的图案。”言祁笑道:“跟着它走吧。”
这片槐树林约莫百顷,在雾中显得更是无边无垠。麋鹿带着他们从一条近道穿过,一路畅通无阻,终于停在这片白色森林的尽头。
言祁爱抚着它的角,亲吻了下它瘦长的侧脸。
跳出迷雾,视线中的颗粒感瞬间被抹掉,视野逐渐清晰。一座红色的庙宇屹立在断崖边,门口有几名小僧正清扫庙门前枯黄的落叶。
“有点热。”言祁对周洛说:“这里的气温完全是乱的,注意别感冒。”
“癌症都不怕还怕什么感冒。”周洛尽情舒展身体,任由自己放松片刻。
他逆光站在言祁面前,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边,长长的睫毛将眼底晕开一片沉稳的墨色,微风拂过,缱绻起周洛黑色的短发,他带着一丝意韵不明的笑意,冲言祁招招手,转身跑向庙宇。
第7章 戒荤大师。
融光第七篇
一路忙活不停,周洛依依向每一位亲切的小僧回礼后,迈过高槛踏进主庙。
顶天立地的青铜如来像显出肃穆的庄严感,周洛站定在它前方,双手合十压住从绒布袋里拿出的袖珍心经,放至胸前。
这间庙堂非常高大,十几根暗红色粗壮的柱子通彻天地,围绕在大佛周身。在它右侧是三排年份已久的木架,陈列着密密麻麻大小均等的牌位,左侧则是对应三排莲花形状的烛灯。
“你许了什么心愿。”言祁摘掉他小指上挂的袋子,从里面倒出一枚铜钱。
“多活几年。”周洛笑着摆摆手:“可惜佛祖听不到。”
“听的到。”言祁把他拉到右侧:“买一个吧。”
“不吉利。”周洛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换下,就这么啼笑皆非的僵在脸上,言祁一看就知道是他在故作姿态。
这时,有人掀起了唯一一扇木门上的帘子,憨态可掬的主持大师从里屋小跑出来,对着架子前的两个人俯首作揖道:“二位施主有礼。”
周洛不明所以的回敬:“打扰了,请问大师法号?”
“戒荤。”大师认认真真的回答,浓眉大眼五官清秀的有点可爱。
“结婚?”周洛没听清。
“戒,荤。”大师又认认真真的重复一遍。
周洛不禁皱眉:“哪个荤?”
“猪肉牛肉的那个荤。”大师毕恭毕敬道。
周洛满脸郁闷,亏他还仔细思考以为大师的法号有什么深刻含义,没想到这边的出家人竟打狂语。言祁则不以为然,将铜钱放进大师掌心,接过被他形式主义潦草开光后的牌位,在红纸上写下他和周洛的名字。
“喂。”周洛伸手就要抢:“你干什么还写自己的。”
“没有生离,更不会死别。”言祁没看他,转身拿过一盏莲花烛灯同牌位一起放上木架,点燃后合掌鞠了三躬。
周洛还想再反驳什么,可一时半伙净顾着感动,平时打嘴炮词汇量丰富的脑库存霎时只剩一片空白,直到言祁抬肘戳了他一下。
趁周洛还在牌位前回味的时候,言祁凑到大师身边问:“我们要去情人境,怎么走?”
大师瞪着圆溜溜黑白分明的眼睛,边盘玩儿手中核桃边望向窗外逐渐暗淡下来的天幕:“今晚有雪,明早雪停方可见到。”
言祁点点头:“可否借住一晚?有劳。”
厢房里黑漆漆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有点瘆人。
寺庙里没有像样的床铺,算是简单搭建的炕台,质感颇硬,周洛有些睡不安稳。言祁把手伸到他颈下,好让他的脊椎能适当放松。
“有点冷。”周洛往他怀里凑了凑。
“外面下雪了。”言祁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周洛用脑门去碰他的鼻尖,算是对他这句话的回应,不一会儿便打起酣来。
言祁有规律的拍着他后背,愣愣的望向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比起身患绝症的周洛,言祁的脸色似乎更显苍白,几近羸弱,甚至他不出声的时候都能与空气一同隐于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