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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丹行客不知名(32)

作者: 行客不知名 阅读记录

顾朝松睁着眼,那眼里头突兀地闪过一点亮,又渐渐消失。他忽然发力,挣脱开顾朝歌。

顾朝歌抬头,二人对视片刻。

顾朝松:“二弟,你不懂。”

“是了,你们都不懂。”

语落,不等顾朝歌回话,他便转身,扶墙离去。

天正晴朗,万里无云。然而一只蜻蜓低飞,踉跄着绕阶盘旋,一头撞到顾朝歌脚下。

它扇了扇翅,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留言~日常比心(1/1)~

第32章 第五章

人影渐远渐无踪。

雷声轰鸣,偏看不见一粒雨滴。

不等程舟犹豫,子琀又踏一步。心魔幻境里天地颠倒,因果变化,如万花筒般旋转不休。

光影,人声。

朝堂,宫廷。

青砖,墨瓦。

朱墙巍峨迤逦,盘着九曲回廊,廊上系着灯笼,一弯弯向远方。

远处有笑声,又一声笑声。

笑声浪潮一样起了,甜的,腻的,落成一捧捧糖霜,风一吹,簌簌撒了满身满地。

撒得花一簇簇红,燕一双|双|飞,树一重重绿。

撒得暗夜如昼,撒得碧水盈盈。波光粼粼,临摹嫔妃倒影。流萤小扇,扑开笑语呢呢。那涟涟池面,画着灯如火,鬓如云,人花交映。

宫人接二连三,来了又去,身姿如柳,眉清目秀。偶有随侍的婢女抬了头,亦是春衫轻薄,粉面如桃。

他们捧着食盒,各式各样的食盒。雕着游龙,雕着飞凰,雕着依依夏荷,雕着远山高殿……盒里是糕点,是佳肴,糖糕盘玉,幻作云霄飞龙;细柳开合,描九天上仙;精肉切片,绘吉祥瑞兽……

小食,瓜果,鲜蔬,汤盅,鱼肉……香气四溢,刀工华美,渗汁流油……一道道一道道承上,看不见尽头。

酒席上俱是高官显赫,举着酒杯,金樽、银樽、玉樽,盛醇香的酒。有美人接过,喂给身旁。十指纤纤,一时分不清是手如玉,还是玉似手。月色如练,铺满天地,又分不清是月如银,还是银如月。

娇声,蜜语,甜言,混着郁郁花香。暖风催人,一醉方休。

“陛下——”

“陛下——”

他们进这里这样久,可算见到了奢华迷离的南顾。

歌声,笑声,乐声,无休无止。

不知哪处的银铃脆响,伴着飞舞的绸缎。笙歌,足音,烛火燎燎。

程舟一时四处观望,惊叹连连。子琀为妖,倒不怎么在意人的享乐,只是琢磨着找寻顾朝歌。

突然,灯花爆开。乐声高起,直逼云霄。疾风吹云,庭中舞姬甩袖。

曲愈急,舞愈烈,足音咚咚,人影重重。

繁花,红唇,脂粉香气。

裙摆,水袖,摇曳腰肢。

行到急处,忽听铮然一声。

曲停,舞落定。

两侧舞姬折腰,托起正中一个。那美人握扇,欲现还遮。端的是眼波如水腰如柳,唇如丹朱面如花。

四周人无不赞叹,子琀却一愣。他的眼从舞姬的脸上剥离,抬起。

那后方——

暗夜深深,皓月如银。

华服,玉面,衣上红纹如火。

那人坐在夜下月中,坐在靡靡之音、坐在重重繁花里。身旁人不知说了什么,他微微挑眉,修长的指抵着杯盏,轻轻一晃,飞溅出一滴酒。

顾朝歌。

他从未看清过他长大的模样,然而那一刻,他就觉得他是顾朝歌。

子琀走了两步,穿过人群,穿过舞姬,来到了顾朝歌身旁。

他身旁有人小声道:“说来,她同当年贵妃,还真有几分相近。”

“可不是,王大人下了好大功夫。”

顾朝歌一言不发。

他支着头,看皇帝乐呵呵下来,乐呵呵将舞姬抱起。四周人神色不变,却于这纸醉金迷间分外晦暗。

顾朝歌仰头,将酒一饮而尽。他肤色偏冷,几近月色,反衬得衣上红纹愈烈,愈像一团怒放的焰火。他的眼与皇帝不像,也不像太子,应当来自他早逝的母妃。不是凤目,也非杏眼,介于二者之中。动静间眸子半敛,华美至极。

“是了,二殿下。”身旁人笑道:“太子殿下怎么坐得这样远?这大好的日子,笑都不笑一下?”

顾朝歌挑眉一笑,半字不肯多说:“与你何干。”

对方被冷不丁一呛,噎得说不出话。

顾朝歌起身,将酒杯一掷。玉石落地,碎裂成片,淹没在歌舞声中。

身旁有宫人上前,将碎片收拾干净。他看也不看,出了席位。身后人笑了笑,扭头与旁人交谈起来。

那一厢,顾朝歌打发了宫人,才离歌舞声,便见慕千山。慕长公子高了,还是一般黑。剑眉星目,俊朗不凡。

“怎么出来了?”

顾朝歌见着他,明显一愣,继而答:“里头无趣。”

他绕池塘走了两步,手一撑,坐到地上。

慕千山站到他身后,笑道:“想当年,我便是在这儿第一次见着你。”

“是啊。”顾朝歌道,“你还救了我。”

远处载歌载舞,近处满池蛙鸣。天地之大,偏就没一方寂静。

顾朝歌道:“提这些也无用,我帮不了你。”

慕千山顿了顿,继而道:“好朝歌,太子最宠你,你同太子说——就说军饷告急,再这样下去,将士吃不饱饭,边境会吃不住的……”

“怎么说?”顾朝歌打断他,烦躁道,“我皇兄还叫我说——”

顾朝歌停住,不愿多说,慕千山却紧随其后:“太子叫你说什么?是不是求皇上?”

“是不是说穷兵黩武,是不是叫裁军,叫减税?叫拿军饷济灾民?”

顾朝歌:“我不知道。”

慕千山急了:“是不是?我一回来就听说了——百姓吃不上饭,他就从军饷里头扣?怎么,将士就不是百姓了?将士就饿得?”

“所以朝里才有人叫裁军。”

“屁!裁军?北狄还没端了,就裁军?”慕千山火气上头,“他知不知道那些蛮子不收拾了就会自己打上来?他知不知道年年死多少人?裁了谁打仗?你|他|妈吗——”

他没有来得及骂完,顾朝歌已经一拳打在他腹上。用力之狠,差点打得他吐出来。好在慕千山久经战场,反应迅猛,飞速伸手,接住顾朝歌第二拳。

顾朝歌顺势逼近,冷笑道:“一、谈吐放尊重些。二、你该分得清什么叫受宠,什么叫实权。”

“你父亲与我皇兄争执已久而未决。朝堂走势,又岂是几句话能定的?”

慕千山只听了第一句,就猛地涨红脸:“不是,我没有要侮辱谁的意思——我只是边塞呆久了,有些,有些——”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紧接着,尖叫声此起彼伏。

二人愣住,转身就跑。才近几步,就听闻人喊:“有刺客!刺客!”

庭中大乱,空气中隐隐有了血腥气。玉盘落了满地,佳肴作泥。

子琀跟来,听程舟道:“前辈你去哪了,这里头有宫女下毒。”

他指着远处一个翻倒的臣子,那人已神志不清,晃着在地上爬:“也不知是怎么成功的,毒倒了几个,但毒不重、没什么大事——”

“啊!”

惨叫连连。

程舟补充:“然后就有宫人突然开始四处砸人。这帮人喝得醉,真砸死了几个。”

慕千山脚一踩,飞起一根树枝握进手里,震开一个拿瓷器砸来的宫人。树枝一戳,就将人捅了个穿。那宫人捂着脖子,踉跄两步,倒地不起。

慕千山侧身挡住血,低声道:“二殿下,跟好我。”

顾朝歌眉头紧皱,抬腿一踹,直接踹翻一个。

尖叫,哭喊,歇斯底里地咒骂。

护卫早已赶来,越聚越多,谁承想他们立在那,居然有几分手足无措。

慕千山吼了句:“看见拿凶器的就制住!”

他们才纷纷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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