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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殿(111)

作者:悬思 阅读记录

这强扭的瓜儿怎会甜?戎靖又是个顽固耿直一根筋的急脾气,本来受女人摆布就心有不甘,岐城公主又不会温言软语,服输认错,一对年轻男女成日里就硬碰硬的,唇枪舌剑,火星四散。戎靖生起气来便砸东西,个好好的新居,不到一年便把婚礼收的贺礼砸了个干净。岐城公主一生气就会打丫鬟,打得小女孩子们狼哭鬼叫的,让戎靖的气更大,于是便有更多好东西变成碎片。直到有一回,岐城公主打丫鬟的时候,戎靖实在找不出东西砸,一时气急打了公主两巴掌。公主哭着跑回宫里,无论戎靖怎么下跪磕头好话说尽再也不回头了。戎靖这两巴掌,打散了岐城公主的第一场婚姻,也彻底打毁了自个儿的前程。肇君连弄断女儿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怎会容忍女婿这两巴掌?戎靖被踢出了禁卫军,调到泽芜郡布满深山密林的地方任厢军教头去了。所有人都明白,戎靖这辈子的升迁之路已经彻底断了。

气消之后,肇君也为身边失去了一个有才华的好青年而心疼。看来自行择婿这事不靠谱,年轻人到底缺乏阅历,己方伤心也害了对方。肇君决定亲自为岐城公主再婚挑选合适的对象。肇君心知自己宝贝女儿的脾气不好,若想百年好合,非得找个性情柔顺的女婿不可。这一回,被相中的是个文质彬彬博学多才的年轻翰林,邓立心。

岐城公主的第二场婚礼办得比较低调,毕竟是再婚,过于宣扬这一次必定成功的信心,无异于加深上一次惨然失败的记忆。岐城公主对邓立心的感觉不好也不坏。邓立心的脾气和肇君期望的一模一样,温吞绵软得像一滩豆腐脑。架是吵不起来的,岐城公主一发脾气,邓立心只会跪在地上不停认错。岐城公主爱较真,问他哪儿错了,邓立心反而答不出来,只好说:“公主说哪儿错,臣就哪儿错。公主说怎么罚,臣都认罚。”这哪里是夫妻的样子?简直是主人和奴隶。这么着,没过多久就出了更大的问题。邓立心被岐城公主的气势压得太厉害,彻底失去了男人的雄风,让夫妻关系雪上加霜。没有了身体的结合,为妻者怨愤,为夫者愧懦,岐城公主的脾气愈糟,邓立心的膝盖也愈软。关于主人家卧房里的隐私本就是肇京仆从阶层最喜欢讨论的话题,而流言蜚语也很快从仆从阶层传导至王公贵妇们的茶余饭后,直到传入肇君耳中。肇君遣正妃向岐城公主确认这尴尬的传闻是否属实,得到了公主肯定的回复。这下肇君不得不承认自己挑的女婿也失败了。年纪轻轻守活寡的日子是不会幸福的,肇君还想抱外孙呢,狠一狠心,顾不得旁人的议论,主动支持岐城公主和邓立心分道扬镳。就这样,永观七年,岐城公主第二次离婚。

说来也怪,永观十一年邓立心娶了一个小官的庶女为妻,第二年就生了儿子,看来他的毛病不在身而在心,这是后话了。

脾气硬的不行,脾气软的也不行,给岐城公主选新婿的事,让肇君操碎了心。正妃看不下去,想为夫君分忧,出了个主意:不如在王族中挑吧,同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长大的,能以平常心相待,万一闹了别扭,沾亲带故的也容易找人说和,若再年长几岁,更能包容公主。

有道理!肇君觉得正妃考虑得细致又周到,欣然采纳。

然而,肇君和正妃寻觅一番才发现,王族中优秀且未婚的男子虽然不少,可“年长几岁”的却找不到。离了两次婚的岐城公主已经二十三岁,合适婚配的对象得在二十五岁以上。哪个王族子弟会蹉跎到超过二十五岁还不结婚?想找初婚的是不可能了,只好接受再婚的。公主已经嫁过两回,就算找个结过婚的男人也不算吃亏,肇君很快就想通了。对比了才学、样貌、家境、性格之后,汶山郡王的次子淳于莘成为肇君和正妃选定的新婿。淳于莘二十七岁,原配因病早逝,未育子女;次子不能袭爵,岐城公主却有封地;汶山郡王家业繁盛,儿子们自然也见惯了富贵;淳于莘身体健康、饱读诗书、风度翩然,是个俊雅的公子。左看右看,这个淳于莘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岐城公主第三次结婚,肇君执意办了一场豪华隆重的宴会,因为肇君坚信,宝贝女儿这次能得到幸福。如释重负的喜悦需要分享,公主的幸福也需要见证,肇君不惜掏出私房钱,让岐城公主和淳于莘的婚礼比公主初嫁时的排场还大。到永观十年岐城公主要离婚的时候,那场万人空巷的盛大婚礼才刚过去两年零三个月。

“要离婚的理由很简单”,岐城公主对肇君和正妃说,“淳于莘和别的女人有孩子,不止一个。最大的孩子在淳于莘的原配妻还在世时就出生了,最小的孩子上个月出生的,是不同的女人生的。”

肇君与正妃面面相觑。

淳于莘被赶出了肇京。

肇君狠狠地丢了面子,迁怒于人,以家教有失为由降了汶山郡王的爵位。可怜的,本想攀上高枝,结果倒了大霉。

受了三次打击,婚姻之路异常坎坷的岐城公主有些心灰意冷,向肇君提出想离开肇京去岐城郡的封地住一阵子。

“让公主换个地方散散心也好,京中人言籍籍,难免惹她烦闷。”正妃劝说肇君。

“去封地小住可以,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回来。”肇君依依不舍地对女儿说。

永观十年春末,岐城公主离开肇京,去往岐城郡。

岐城的夏季清爽宜人,让公主的心宽慰了不少。

在岐城郡辖下的渚州游玩时,岐城公主结识了负责陪同护卫的渚州衙尉闵若水。衙尉虽然是末流小官,闵若水却谈吐不凡,心细如发,把公主照顾得无微不至。岐城公主虽然有过三个丈夫,但一个粗暴,一个怯懦,一个浪荡,全没有谁像闵若水这样关心过公主。而闵若水的关心又不同于仆人的盲从,他会安抚公主的急躁,为公主排解郁闷。若论文武才艺,闵若水比不了戎靖和邓立心,只会打两套拳,吟几首诗,可他会唱小曲、扮丑角、变戏法、讲笑话……这些本领虽然都是弄臣的小把戏,却总能逗乐岐城公主,加上闵若水有一副好样貌,岐城公主的心不知不觉被这个小衙尉占领了。对岐城公主来说,永观十年的夏秋过得格外快。

岐城公主不忍与闵若水分离,硬是不理肇君的催促,扭扭捏捏不肯回京,一直拖到过年前两天才急忙赶回了肇京,一见到肇君就提出要和闵若水结婚。肇君第一次听说有闵若水这么一号人,连忙遣人去调查,对女儿的要求一时没有给出答复。

肇君年纪大了,政务本就繁重,又为女儿操心太多,身体各处开始被小病缠扰,需要经常休息,连年庆都简省了许多。

岐城公主的心却不在父亲身上,刚过完年就闹着要回岐城郡去。

“这个闵若水是有妻子。”肇君把调查书信拿给岐城公主看。

公主看也不看,随手搁在旁边,对肇君说:“女儿知道。闵若水说过,那个民妇已经自请离婚了。”

见肇君依然不肯应允,岐城公主跪在父亲面前,恳切地说,“女儿真心喜欢闵若水。女儿的幸福,还请父王成全。”

独生爱女的恳求让肇君心疼。“唉——”,肇君重重叹息,无力地点点头,答应了。

岐城公主兴高采烈地走了。

“闵若水只是区区衙尉,与公主的地位差别过于悬殊,恐非良配。”正妃有些担忧,小心翼翼地说。

“罢了。既然是她自己中意的人选,只要高兴,随她去吧。”肇君无可奈何地说。

岐城公主的第四场婚礼是在闵若水的老家,岐城郡辖下的渚州府办的。反正是第四回了,岐城公主觉得在哪儿办都无所谓,简单省事一些才好。闵若水却坚持大宴宾客,除了闵家三代以内数得着的亲戚都要来,还遍请郡中有头脸的人物,京中许多达官贵人碍于公主的情面,纷纷远道来贺,王族亲贵皆送来重礼。于是,永观十一年,岐城公主的婚礼,成为小小的渚州府前数二十年,后数二十年都最引人瞩目的大事。闵若水一夜之间从无名衙尉变成举国皆知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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