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的打扮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有钱的资本家并没有做出什么“包场”之类的奇怪举动, 他甚至换了身低调再低调的衣服, 和维奥莱特都是蓝色系的，算是亲子装。

这是他答应小姑娘的, 在带着她去复查之后。

维奥莱特的身体大概只够她在这玩上三个小时。她一进大门就像是撒了欢的垂耳兔, 毛茸茸的衣领围着粉扑扑的脸蛋儿，她举着兔子, 和玩偶一起合张影，再抱着托尼再来一张。

对于托尼·斯塔克先生来说, 亲子游乐园里的东西只能用无聊再无聊来形容。

只是看着维奥莱特的笑脸, 他突然觉得自己曾经有缺憾的童年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他从一开始就这么宠着这个小姑娘, 除了她本身值得之外，不能不承认，还有着他自己的因素, 因为他的父亲，霍华德·斯塔克。

托尼一直想要让霍华德看自己, 可霍华德始终不喜欢他；而他，作为父亲，一定会比霍华德称职。

——年轻的托尼·斯塔克这样想着。

维奥莱特一向是个安静的孩子。

但在今天这样得到疯玩允许的时候, 她和托尼一人举着一朵白色的棉花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些项目，满脸都是期待。

然后斯塔克先生就一脸“还不是为了你”的表情，强压着想要上扬的嘴角, 在小朋友们还在排队的游戏项目中，选了一匹纯白色的旋转木马骑了上去。

他点了点自己旁边的那匹马，把维奥莱特安置好，在一群小朋友们中没有任何违和感。

小家伙吧唧给了托尼一个脸颊吻，抱着旋转木马的脖子就不再松手，坐了一圈之后意犹未尽，用期盼的眼神看向托尼。

托尼：“……”

于是成熟的斯塔克先生陪着幼稚的维奥莱特坐了三轮旋转木马，呵呵。

小女孩儿开心坏了。

托尼看着她灿烂的笑脸，焦糖色的眼眸中也染上几分柔软的笑意。

维奥莱特的精神太足，整整一个小时都处在兴奋的状态。

她额头上都沁出了汗水，被秋日微凉的风一吹，下意识地抖了抖。

“回家？”

维奥莱特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她只是眨着眼睛，脸颊泛着薄红，满脸都是不舍得。

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陪她继续玩了。

斯塔克先生无聊地打着哈欠，突如其来的生理问题却让他在洗手间门口停住了步子。

不知不觉他们竟然来到了个偏僻的卫生间，难得的，真的没什么人。

规则……却还是要遵守的。

性别不同就这点不好。

显然，维奥莱特不能被带进男士洗手间，托尼也不想因为擅闯女卫上次头条。

他非常认真地把维奥莱特按在门口，还叮嘱了她好几句：“等我，知道吗？”

点头。

“我马上出来，别动。”

点头点头。

小姑娘抱着兔子玩偶，乖极了。

她就站在男厕女厕的交界处，盯着画着烟斗的门看，在心里数着数字，等待托尼爸爸出来。

一只手悄悄地伸出来，捂住了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姑娘的鼻子嘴巴。

***

托尼出来的时候，门口已经没了软乎乎的小姑娘，只剩下了那只粉红色的毛绒兔子，静悄悄地躺在地面。

兔子的胳膊还被扯断了，从接缝口漏出一片雪白的棉花来。

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拳头却攥得死紧，青筋突起。

他深呼吸，慢慢地吐了口气，怒极反笑。

“贾维斯，”他说，“给我查监控录像。”

目前不能凭空入侵游乐园没联网的录像，只能在sir随身设备中待命的贾维斯有些为难。

托尼的目光冰冷，肌肉紧绷：“……那就把这买下来。”

他的情绪波动有些大，但大脑足够冷静。他不是专业人士，看不到什么线索，但他不会坐以待毙，等待别人来处理。

斯塔克先生懒得和工作人员扯皮，直接掏钱砸，十指在键盘上飞舞，十分钟不到就查清了监控录像，并且在警察赶到开展工作之前，自己一个人摸到了绑匪藏人的车前。

在都是带着孩子来玩的游乐园，假装自家孩子累得睡着了，实在是太容易伪装，那个匪徒简直是光明正大抱着小姑娘出了大门，如果不是托尼动作快，又或者他还在等着自己的同伙……

他就要弄丢他的小公主了。

托尼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后座，脸上露出一个非常假的笑来，满是冷意。

他叩响了绑架犯的车窗玻璃。

那个抓落单小孩儿的罪犯正得意洋洋地给朋友打电话炫耀自己抓到了一个好货，对上托尼那张脸，警惕地挂断了电话。

他摇下车窗：“什么事？”

“你会不会停车？”托尼一脸暴躁，“你知不知道你妨碍我们正常停车。”

那个人估计不想多事，点点头就要启动车子。

而斯塔克先生找准机会，一拳砸在他的侧脸。亲自锻造金属零件的工程师力气大得很，一拳头把那个混蛋的脸都打歪。

被激怒的绑架犯冲出了车外，冲着斯塔克先生晃起了拳头。

于是等警察赶到，两个男人身上都挂了彩，但显然，斯塔克先生是最终取得胜利的那一位。

他打开了车子后备箱，把他宠了快半年的小公主从脏兮兮的后备箱里抱了出来。

她的头发全乱了，脸颊通红，轻轻碰着额头都能感受到滚烫的温度。

托尼皱着眉，路过被警察抓起来的罪犯，狠狠地踢了他一脚。

身为父亲的男人眼中凝着寒霜，就好像看着的是个死人一样。

被迫吸入了药物的小姑娘需要医生。

她的呼吸都有些灼烫，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挂了彩的托尼。

大滴大滴的眼泪划过眼角。

小姑娘抱着托尼的胳膊，力气却不比一只小猫崽子要大多少。她没有说自己难受，而是左手向上移动，握住了托尼的手指，嘴角努力勾勒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来。

“对不起啦托尼，兔子宝宝坏掉了。”

“……没事儿，我们有的是，你乖，马上就到医院了。”

小姑娘的声音细细软软，没了一个小时之前的活力：“流血了……你痛不痛呀？”

托尼揽着维奥莱特的那只手紧紧地攥着她的衣服。

是他的错。

他不该把小家伙一个人放在外面等他。

他不能照顾好她，是他的错。

但托尼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他露出一个笑来，好像这件事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他带着茧子的食指抹去小姑娘眼角的泪水：“别哭，放心，已经没事了。怎么样，托尼可比美国队长更像是英雄吧？要不要叫声daddy给我听？”

小姑娘攥着他手指的小手多施加了些力气。

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眸中又凝聚了一重雾气，她努力的摇头，但脑袋太重了，看在托尼眼里只是晃了晃，更像是她难受的挣扎。

她眼前的世界有些花，托尼也变成了好几个，重叠成模糊的影子，但她感受得到他的关切。

维奥莱特的声音小小的，却很坚定，没有被模糊的世界影响：

“不要英雄……要托尼，”她已经恍惚了，但还在说，“他变成英雄的时候好辛苦，我不要托尼这样。英雄会受伤，会难过，会痛……我要托尼好好的，不要英雄，我不要。”

她闭上了眼睛。

***

托尼在做梦。

他知道他们现在是在医院里，因为秋天到了，维奥莱特要回到医院复查。

小姑娘被养得很好，小半年过去了，身高长了六厘米，线条更是圆润得多。她浅金色的头发更长了些，扎了两束小马尾，随着她走路的动作一抖一抖。

负责维奥莱特的亚瑟医生把托尼叫到了办公室里。

维奥莱特对自己的病是有概念的，但太具体的事情却不是很清楚。亚瑟医生很欣慰维奥莱特得到了非常好的照顾，但在提到病情的时候，成年人们还是避开了懵懂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