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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城月(3)

作者: 悠韵离离 阅读记录

“可是,Luke这个名字很好听!”

“随便取的。”

“它是Lucas的变体。Lucas有‘光’的意思。你是随便取的?”

我不语。

“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为你小说里的主人公?”那双深幽的眸子凝视着我,其中认真可见。

“那你得把你的故事告诉我。”我笑。

说话间,那一泓深水忽而暗淡了,只是一瞬,复又明亮,仿佛豁然开朗。

“我没有故事。”沉了沉,他又道:“她现在是我的嫂子。为了一些没所谓的东西,她选择嫁给一个混蛋。”

这样的话题,总归有些凄楚,我一时不知如何继续:“没,没所谓的东西?”

“是的。我哥是子承父业的不二人选。虽然,名义上是我们共有的,但实际我只负责为它工作。”

“你是……庶出?”我试探地问。

我担心这个问题会令他难堪,甚至不悦。他没有,反而长笑不止。

“一奶同胞!”他解释着,手隔空对我做了一个“掐脸”的动作,“我父亲的观念比较古旧,他认为长幼序则不能乱。”

仅是一个动作,又令我恍惚半晌。我真觉得他就是那个人,从我的虚构中走出来,会把我带走。

“不过,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我的兴趣不在那里。”他说着,神情倒也真是无所谓的。

“你的父亲,愿意把公司,交给一个……混蛋?”

“他只是在某一方面混蛋。管理公司,他很有一套,至少比我强。”

雁征口中的没所谓的东西,大约就是物质财富。难道雁征还不够富有?还不够羡煞旁人吗?在我看来,不用为生计发愁的人,都是富有的。

雁征说,那天,正是她分娩的日子,他的哥哥却在为一个红粉知己庆生。他在一家饭店找到他,莺莺燕燕的,根本没有人在意,产房里还有一个在痛苦中挣扎的女人。他当众动手打了哥哥。厮打中,一只锅仔被打翻,一锅滚烫的汤汁全部送给了他。

我忽然明白,那晚,他如何会伸手为我擦去泪水。真幻之间,是不是我也成了,他心里虚构的那个人?

“所以,你仍然爱她。”我叹息,替他心痛。

他轻轻地摇头,“我无权去管理别人的丈夫,我只是在教训一个不像话的哥哥。”

阴霾的天空,在沉默中愈渐低沉,最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我们很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坐着,看着Luke在滑梯间爬来钻去,玩得不亦乐乎。

“清城,你呢?”他的嗓音柔和而动听。

“我没有故事。”

他淡淡地笑着,显然不相信我的话。

“清城,你笑的时候很好看。可是你的笑,很勉强,我想看到你真实的笑。”

世界再次陷入无声。

我的笑容,绽放的季节早已过去。那时我还生活在那个宁静的小城,那时我还可以拿起画笔,那时我还没有为了一个人而和父母闹翻。即使不去纠结这些,那时,我还有爱情,值得我笑的爱情。

只是,爱情到底是怎样一种东西?

我还没来得及为它的出现而感动,它就发霉了。我还没来得及为它的变质惋惜,它就彻底死去了。我想我应该替它哀悼,可还没来得及垂泪,它已经往生极乐。爱情到底有多善变?

“清城,他是做什么的?”

我的思绪正在为之躁动,雁征的话却在那刻问出,着实令我惊讶不已。

“他,自由职业者……”

他迟疑了一下,又问:“你呢?”

“家庭主妇。”

“我是问之前。”他强调。

“工笔画。”

“你的左手??”

“车祸。”

“所以,放弃了?”

“是的。”

“为什么不尝试用右手?”

我摇头,“做不来。”

很多时候,尽管我不说,雁征也能轻易地洞悉个中原委。所以,跟他聊天,很简单,也很轻松。

天气转暖后,我和Luke把更多时间留在户外,我们都喜欢阳光。

青柳园,一个开放式的公园,很大,很干净,因园内遍植垂柳,故而得名。春暖花开时,陌头水岸,烟柳当风,翠幕叠叠。

那里是我和Luke最喜欢的地方,只是徒步去,稍显远了些。

紧随而来的,还有雁征。

雁征说,他已经决定去爱尔兰了,那是他一直向往的地方。工作交接基本完毕,现在是个闲人。闲人很孤单,需要我和Luke陪伴。

起初,我以为那不过是借口而已,后来发现,他真的在交接工作。常听到他在电话里讲:“我已经离职了,具体情况你问公司吧!”或者,“你找我哥吧,他是负责人。”等等。

事实上,真正和雁征的走近,还是因于Luke此前的一次发烧。

连续几天的阴雨,考验的绝不是一个母亲的耐心,而是一座城市的排水系统是否合格。我所在的这座城市,它的排水能力无疑是差劲的。在抱着昏睡的Luke在路边足足站了半小时,也没能拦下一辆出租车后,我给出这样中肯的结论。

无奈之下,我脱下鞋,涉水步行。水深及膝,冰凉得让人腿脚麻木直至抽筋。就那样,在水里艰难地走了四十多分钟,医院仍遥不可及,而Luke的呼吸愈加地急促,脸色也越来越不对。

一筹莫展时,我想到了雁征。

当那辆黑色的越野车踏浪而来,自信地停在我面前时,那种被拯救的幸福感瞬间涌遍全身。

第4章

青柳园的西侧是儿童游玩区,有滑梯、秋千、沙坑……旁边紧邻一片开阔的广场,早晚时分会有很多人在广场上跳舞。很孩子都喜欢在那片广场上玩,放风筝,玩轮滑,抑或无目的的奔跑。

雁征举着Luke说,小Luke你快点长,等你两岁时,我就送你一双轮滑鞋。

所以,他先送给Luke一只风筝。而送给我的是一顶大大的草编帽。他说我只需要坐在花廊下观看就行了。

Luke的风筝是一只漂亮的雄鹰。可这只雄鹰大多在地上匍匐,Luke喜欢拉着它走。飞翔的最高记录也不过两米多,那只有在雁征举着它跑,Luke在后面追时。

画着细眉的女人先是对着旁边猛嚼汉堡的男人一通数落:“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当爸爸的,再看看你,一天到晚就知吃,也不说陪孩子跑跑跳跳,你是亲爹吗?” 随后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你老公真帅!我觉得你们孩子还是像他多一点,倒不怎么像你。你老公做什么的?很有钱吧?最喜欢你家那种SUV的车型,听说市价260多万,是真的吗?”

“你误会了,他不是……”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女人便一个箭步窜了出去,边跑边大骂她的男人。

以月季花为市花的城市,月季随处可见,红的,黄的,白的,粉的……不胜枚举。她的孩子爬上花坛摘花,却被刺到了手,大哭起来。

男人的体重足有二百斤,女人责骂,他也不生气,坐在花廊下笑笑,继续享用着汉堡。

Luke将风筝背在身后,像长了一双大翅膀,夕阳下,拖着长长的影子,在广场上东跑西跑。

我和雁征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

地上的影子是一只长着圆圆头,两条小肉腿的雄鹰。

“同构!”

“同构!”

我和雁征异口同声,同时说出。

“心有灵犀?”

他看我,我则看向别处,类似的事似乎时有发生。他说和我们在一起,让他的灵感层出不穷。雁征是做景观艺术设计的,最让人耳熟能详的作品就是市中心的那座“斗转星移”。他一直强调和我是同行,其实雁征的才华是我远不能及的。

很久,我想到了一个流行过的词,一不留神脱口而出:“泡良族。”

他蹙了下眉,继而笑道:“谢谢。”

我不解地看他。

“我没有泡你。我是在追求你!可你非说泡良族,那么一定是你在泡我。所以,我应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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