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打不过吗?”飞云关问。
“完全打不过。这是我们之前用生命试出来的。总之,选择羊头难度高,奖励多;选择鹰头速度快,但只有通关基础奖励。反正这次不指望冲榜了,也不用拼速度,所以我会去打羊头。诸位自选吧。”
飞云关立即说:“那我肯定不能怂啊,羊头。”
“成吧……”陆拓勉强藏住语声中的嫌弃和疲惫,转向贺识微,“那我们就必须带个奶。”
“……好的。”贺识微说。
张珺珺则默默走向了鹰头甬道。小可爱也一蹦一跳地跟了上去:“我跟珺珺一起吧。”
众人于是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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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拓、贺识微和飞云关走进了左边的甬道中。越往深处走,身后投来的烛光就越微弱,到后来已经无法照亮脚下的石砖了。与此相对的是,石砖本身却开始透出蓝幽幽的冷光,仿佛在将他们引向幽冥。
“你们今天还没用过引路者的合体buff吧?”陆拓的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
飞云关说:“用了一次,还剩一次。”看来他跟引路者的羁绊已经升上了二级,每天多了一次机会。
“我一次都没用过。”贺识微的羁绊也升到二级了。
“那我建议你们过会儿用一下,用它来增强抵抗值。里头那只羊叫起来,会造成玩家晕眩。”陆拓说。
飞云关哈哈大笑:“这是什么鬼设定,为什么‘咩咩咩’都能晕人?宝宝你听到了吗?”
“……”
意识到他那句“宝宝”是在叫引路者的时候,陆拓和贺识微同时一阵恶寒。
飞云关一无所觉,还在乐呵呵地说:“嗯,等下就拜托你啦,宝宝。”
陆拓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作为天工内部程序员,他相当清楚,公司为了防止玩家跟引路者之间出现伦理问题,从一开始就做了一系列预防措施。比如,玩家的某些关键部位在游戏里是没有传感的。
但那也架不住有人非要跨物种搞柏拉图。
“请问……您老的家人知道您玩游戏的事吗?”
陆拓的措辞相当委婉,但大家都听懂了。飞云关愣了一下,吹胡子瞪眼道:“现在的小年轻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得,开始倚老卖老了。
“什么家人?我儿子死了,老婆受不了跟我离婚了!”飞云关没好气地说,“我孤家寡人,还不能养个引路者当儿子吗?”
陆拓愣了愣,这才看向他的引路者的那团虚影,果然只有小孩的身高。
“啊……对不起。”陆拓讪讪地道歉。
甬道转过一道弯,突然到了尽头。前方一道半开的石门中传出了羊叫——并不是“咩咩咩”的叫唤,而是一声几欲穿透耳膜的厉啸!
飞云关冷哼了一声,越过两个小年轻,举起盾牌冲进门去抗怪了。
“哎,别这么急——”陆拓阻之不及,连忙来拉贺识微,“过会儿你就跟着我。”
贺识微被他拉进了那扇石门,怔怔地看着他朝那只狮身羊头怪发动攻击。
这样一通比较下来,陆拓对待“最近心累”好像确实挺特别。他对真正的妹子都没这么上心,对其他男人就更不必提了。
如果真像小可爱说的那样……贺识微绝望地心想:那我可就罪孽深重了。
狮身羊头怪的伤害很高,又会时不时地厉啸晕人,幸好攻击模式十分固定。飞云关摸清套路之后就稳稳拉住了它的仇恨,陆拓则抓紧时间开始吟唱大招。
贺识微奶着飞云关,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陆拓的脸上飘。
非常年轻,非常不驯,一看就没经受过什么挫折。有时会露出骄傲的神情,却还是招人喜欢,也许是因为眼神明亮。
这几乎是一张陌生的脸,是自己从未浏览过的空白地段。
贺识微不知道的是,火锅锅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火锅锅已经从陆拓前几次组队的队友口中听说了,贺总今天真人露面了,长得还特别好看。
长得特别好看……行事却很变态……的总裁。
这个人的信息量太大了。
火锅锅决定最后尽一次提醒的义务:“主人,最近心累好像一直在看着你。”
“真的吗?”陆拓百忙之中一扭头,恰好与贺识微四目相对。贺识微立即移开了视线。
【哟——————】
【如果这都不算爱……】
【粉爷!你还记得在打怪吗!】
陆拓慌忙转身放招,口中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瞎起什么哄呢。”
“主人。”火锅锅面无表情道,“你的心率过速了。”
拿人类的台词来说,火锅锅想,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
☆、川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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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珺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岔道口。
陆拓刚才没提过,就算进入右边的甬道,通过鹰头斯芬克斯的考验,最后还得走一个迷宫才能出去。
“别急别急,这个迷宫虽然每次都不太一样,但难度一直很低,也没有小怪之类的东西,就是为新人设计的。”小可爱在她身边安慰道,“我们分头探路吧?”
“……嗯。”
“如果是死路就折回来,如果遇到活路就喊一声,我们再集合。”
小可爱随便挑了个方向走了。张珺珺却还站在原地没动,看了看自己的引路者。
“抱歉,主人,这个我不能提示你。”川泽忍俊不禁地说。
张珺珺也极其浅淡地笑了一下,转身走进了另一条岔道。迷宫的走道仅容一人通过,两侧墙壁极高,寂静而昏暗的岔道里只能听见她自己的脚步声。
转过一道弯后,川泽低声问:“主人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嗯。”张珺珺说,“今天是我的十九岁生日。”
“真的吗?生日快乐!”川泽柔声道,“那可要好好庆祝一下。”
张珺珺浅笑着摇摇头:“没有人会为我庆祝的。”
这段时间以来,川泽的数据库里已经填满了与她相关的信息——关于她那个禽兽不如的亲生父亲,关于她是如何报警将他送进监狱,关于她的家人如何为此责骂和孤立她。
还有,关于她古怪的性格,关于那些嫌她古怪而大肆作弄她的同学,关于她退学之后日复一日躲在卧室里的生活。
川泽是她唯一的倾诉对象,是她从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凿开的一道豁口。而他的职责,就是将那些洪水般倾泻而下的黑暗情绪一一接纳。直到她下线,他也随之陷入休眠。
就这样,循环往复。
“但我还是开心的。”张珺珺说,“十九岁了,以后游戏头盔不会限制我的在线时长了。”
岔道走到了尽头,是条死路。张珺珺原路返回,步履似乎比平时轻快一些:“从明天开始,我可以一直待在这里,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川泽沉默了一会儿。作为引路者,他能感知到她对自己散发的情绪——极高的信任和依赖。事实上,高到有点过度了。
小可爱等在刚才的岔道口:“我那边是死路,你呢?”
“我也是死路。”
“那就只剩这一条啦!”小可爱指了指最后一条岔道。俩人一起朝前走了一段,直到遇上了第二个岔道口,便再次分头探路。
“主人。”等到张珺珺与队友拉开距离后,川泽再次开口了,“或许你可以试着交一些同龄的朋友……当然,我很高兴你和小可爱成了朋友,但我的意思是,游戏之外的世界里,也一定存在着很多温柔的人……”
“别说了。”
“对不起。”川泽立刻道歉。
又是死路。
张珺珺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带着困兽般的神情瞪视着他:“为什么一定要说这种程序规定的话呢?难道你不是我的朋友吗?”
川泽安静地看着她:“可我不是人类啊。”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不用再三提醒我!”张珺珺的眼里渐渐蓄起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