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伊音(20)
今日我在二楼材料室,有事唤我。
我伸手摸了摸白纸上的行云流水般的字迹,群鸿戏海,舞鹤游天,把纸条叠了起来放进衣袋里坐下品尝他留下的早饭。
之后我拿着餐具走到厨房里面,水槽上方有蓝色冰石质花,一拧花萼,就有清水从花瓣流出,我认认真真洗好碗又拿旁边的白绒布擦干放好,又冲洗了一下绒布,感觉没有添什么乱才走出去。
关上门朝左边望去,材料室,就是那些宝石材料,我扭头,少关注点他吧还是,向右边去传送门的屋子。
只是眨眼之瞬,已穿梭了空间站在流萤草丛里,眼前莹蓝的蒙络摇缀赫然是大榕树的曼曼枝叶参差披拂。
穿过蓝盈盈的树叶帘幕来到主干前,里面还有一个半圆的走廊,还有一架钢琴呢,心里想着。将精神力聚在手心抬起手按在坚硬粗糙的树干上,再伸一只,接着上一只脚......精神力一直维持附着,我并不会爬树呀,但是可以使用能量呀。如果在远处看,是不是会像一只白色的壁虎?我猛地一想,水镜会不会看到我如此可笑的姿势,轻轻把这个想法挤开,三两下就爬到了树顶,这时我不禁有些愕然,感觉它不是一棵榕树,或者说根本不是一棵树,只是做成了像榕树一样吧,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这里的植物都是他设定的呀。
在树顶四周的枝干皆平缓地向四方伸去,形成了树下的帘幕,中央宽阔的地域只有三枝较粗的枝干向上撑起树冠,而和它们相连的地方却是镂空的,所以在下面会有金银光洒下,就仿佛一颗大树中心被挖空,顶端又安了一颗小树而小树的根部多有缝隙使得光线可照亮大树中心。
我爬在边缘的粗树枝上向里面看去,钢琴和琴凳正安静地呆在毛绒地毯上。我收回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靠在枝干间。
划船与爬树的新鲜和喜悦,已经成为过去了。我怔了怔,惆怅地转头看下面垂落的蓝叶,它们发着光在微风里轻轻摇晃,没有忧虑地跳舞。
我不禁长长呼出一口郁闷心中的浊气,我来这里多久了?还需要多久才能出去,或者说,我能出去吗?想到这里心里泛起恐慌又赶紧压了下去,紧紧皱了眉,不停的回忆、乱想,门在哪里?哪里有门......我感觉万分沮丧,不禁缩了缩身体,苦起脸来。任着思绪在回忆间游荡,我想起风,心中有那么一点点奢望,风可以把我带出去,想起水镜,他美的惊心动魄宛如神祗,可我觉得他离我很远,想到昨晚我快跌倒时他扶住我,不由得恍惚,似乎有一种迷惑人心的温柔,强烈的吸引人但绝不能靠近,绝对不能走近,因为我已感觉到,那里不会有回应。
想到这里,我还是有点伤心,但因为那种淡淡的思愁,之前的烦乱反而消停了。
我果断地跳下了树,落地前用精神力缓了缓,所以远观效果应该如同猫儿一般轻盈。
还有一个地方,日月亭。我走到岸边,亭阁伸入水面,由大小不一的紫晶石柱连接沙岸,如果不从侧面看,如同紫色浮石搭路。
我低头小心地换着石块,还能瞥见水面上一道白影,青玉阶,石英阁,一把青色丝桐放在白玉案几之上,四方白纱飞舞。
当我醒来时水镜就在这里弹琴,唉,怎么又想到他了。
我没有到案几旁拨弄琴弦,往前走了几步立在石英柱边,水镜没有加护栏,再走一步就是海水。
这里处处都是极美的景色,我靠着柱子缓缓滑坐下去,日月亭的基座是半透明的白色,不知道是那种石头。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望着前面的浩淼烟水,我开始胡乱地念诗给自己。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
☆、仙人掌里面都是水
后来又安安静静地坐了一会,一天大概过了一半多了。这时我忽然不想自己呆着了,我想去找水镜,不关乎危险的情愫,我只是很低落,希望旁边有个人,仅此而已。一旦有了这个想法,我立刻有了精神,但这里没有传送门,到梅洛庭院还得穿过蓝海,我快步走着,下了青玉阶,蹦蹦跳跳地跃过紫晶石,走过白沙岸,后来开始跑起来,奔跑的感觉真好,好像可以让忧愁落在身后。
我跑过流光树,跑过流萤草,跑过水晶路边的白蔷薇,跑过空荡荡的大厅,跑过嵌着夜光珠的长廊,终于止了脚步,大口大口呼吸着,看到那扇门居然没有关时,我特意使用了精神力让呼吸平缓下来。
有点犹豫地上前,扒在门边探头看去,水镜应是察觉到我过来了,他正抬起精致的玉颜,正如《淇奥》中的“如琢如磨”,清澈的墨眸中似乎带着点茫然,一手扶着一个绿莹莹的石头,另一手还握着刻刀,方才应正在认真雕琢。
“水镜,我可以进去吗?”我软软问着。
他的第一反应是点头,接着才柔和地微笑:“进来吧。”
我诺诺地走进这个以前想“再也不来了”的屋子,四顾不知坐哪里,水镜坐在长椅上在案几上刻,看起来是一种植物,好像仙人掌,但我不想挨他那么近。
“坐我旁边吧,月姑娘。”水镜看到我站着好心说道。
我挪到案几一侧蹲下了去,两胳膊抱住膝盖,把头一搁:“我,我在旁边会打扰到你吗?”
水镜移开扶着玉石的手,又拍了拍长椅,“不会,你蹲在那多累呀,这里还是有你的一席之地,来坐。”声音清润。
一席之地......我心里念着这个词,或许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不禁又伤感起来。
我蹙着眉和他浅笑点头,在椅子边缘坐了下来,可能拘束地有点明显了,水镜疑惑地看我,另一只那刻刀的手也离了玉石,问道:“你似乎很,不开心?”
他似乎在关心我,这么美丽精致的人,我脑中幻想着自己对他嘤嘤哭泣诉说,立刻否决了。我缓缓眨了眨眼注视他那星辰般的水眸,牵起一个笑容:“水镜你在刻什么?”
水镜的星眸里浮起一丝复杂的神色:“我打算刻一个仙人掌,你......”
“仙人掌呀!水镜喜欢仙人掌吗?”我截住他的话到。
“还可以吧,你怎么了?”
“仙人掌有什么特别的是水镜喜欢的吗?”我继续道。
“......”水镜无奈地静默一瞬,“仙人掌外表坚硬,里面却都是柔软的水。”
我一怔,没想到水镜这么说。“那,仙人掌上的那些小刺呢?那么多那么细,要怎么刻呀?”
“一点点刻。”他清浅地微笑。
我睁大了眼,我是否,也应该“一点点”地去找呢?一时没有说话。
水镜看着我,星眸澄澈,却没有过多的情绪,“月姑娘,可有什么忧虑的事情吗?”
我闭了一下眼,这一刻我很痛苦,不想让他看见,我在想该以怎样面对他。
再睁开眼,我选择了平静,因为水镜很平静,我猜他应当不会反感。“我......我可能有点沮丧”我失笑道。
“为何沮丧?”他声音清缓,却能安抚我的心,我感觉自己要中毒了,这可令我更加不适。
我看着他的墨瞳:“我......我不知道要怎么找到那个门......”
水镜轻轻笑到,星眸里泛起光点:“你这么想离开这里?”
他只是随便一问吧,我还是不知该怎么答。但他并不等我回答:“无论在这里还是在你想去的地方,无论你身处何地,你都在生活,你应当关注生活本身,不要因为忧虑而让消极的情绪时刻领导你。”水镜的声音如明月摇光,对我是寒宵温水,到此刻,我再不改变,就拂了他的关怀之心了。
我努力淡去惆怅,让眼中亮起光来:“水镜,你说的真对!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关注生活,谢谢你!”露一个笑脸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