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伊音(42)
“还吓得掉进水里?你真是太可笑了!”安德利又讥讽一句,接着阴冷的怪笑:“哈哈!”
我努力压住心中的气愤,不能还口......尽管我气的想打他一顿,可结果呢?大概只会让我伤得更重!不要理他......他就会觉得无聊。
安德利独自笑了一会,见我始终默默不做声,甚至还在水里泡着也不出来,笑声也渐渐止息了。
“你不出来么?不嫌水里冷啊?”长眼里尽是准备看好戏的神情。
哼,你觉得无聊了吧,安德利!我仍旧不言语。
安德利嘴角一抽,“你成木偶人了啊?没意思!”
我还是不说话,快离开......快离开吧,我心里只想着。
“哼!”只听安德利冷哼一声,终于觉得我无聊了,迈开长腿便走了,走到不远处还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冷冷斜睨着他,真是一面也不想见,爱伊虽然无情,不过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儿“通情达理”,可这只野狼!真是疯子。
确定安德利离开走远后,我垂下眼眸,双手搭在木板上准备上岸,唉......衣服又湿了,伤口也碰水了......无意间抬眸,猛然一惊,而这一次却不再害怕,不再漠然,不再厌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是他......不,是它,纸片人。
白色的纸片在黑夜中有一丝暗淡,纸片人呆站在远处微卷了身影,不知为何,我竟感到它似乎笼在哀伤里,一时间,我也停了动作,隔着夜风与草丛与它对视。
它抬起脑袋,看见我仍一动不动留在水里,左右摇了摇脑袋,三角形的腿一卷一卷向我走来。
我心间一跳,也赶紧上了岸,只是一身白衣尽湿,贴在了身上。
我失笑,喃喃自语:“为什么每次见到你,我都是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呢......”
纸片人走近了我,那轻轻薄薄的身体向我倾来,竟缓缓伸出了一只“胳膊”。我愕然看着它,看着它圆脑袋的白纸上,浮现出两个字来......
疼吗
疼吗!心猛地一跳,疼吗?再次喃喃念出这两个字,忽然感到喉间哽咽难忍,疼吗......这段时间里,我真是受了很多伤啊,身体疼痛,心亦伤痛!只是,只因无人关心,自己也漠然了,疼吗......我的眼眶浮起水雾,在我受伤疼痛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人会问我疼不疼,没有温暖的关怀,冰冷的嘲讽倒是常常光临。
“你会......说话?”我却没有说“疼”,只哑了声音问它。
纸片人轻轻摇了摇头,我淡淡笑了,想着,是呀,它不会“说话”。这时纸片人伸出的胳膊竟抚到了我左臂的伤口处,我低头看去,湿透的白衣上晕出血红,而它的纸片刚一触碰,水便混合着血液爬上了白纸,一瞬间它的“胳膊”耷拉下来。
我一惊,眼里倏然滑出泪水,我猛地向后退开一步,带着泪悲伤地看着它:“不......不要碰......这样会伤害你的......”
纸片人抬着胳膊,一半却低垂着,然后慢慢放了回去。我挽起嘴角,透过泪水微笑地看着它,问:“你是谁?”
它却沉默良久,接着白纸上又浮现出字来:
纸片人
我凝望着它,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丝失望,没有名字吗......
我又轻轻问道:“你......你是来看我的吗?”
它又呆了呆,微不可察地摇了脑袋,却在白纸上写道:
弄干衣服
我这才想起......一边脱下白衫拧水,一边低声说:“好,弄干衣服。”先拧干水更容易些,而当我再抬头看它时,纸片人居然不见了......
下一刻一股气浪袭来,我忙抬了手挡住眼睛,灰暗之间隐约看到一袭黑衣自远处极速掠来,在我面前猛然停住。
“你刚才在和谁说话!”爱伊的紫眸此刻竟明亮如炬,里面腾腾燃着火焰,有怒气,有怀疑,亦有质问,带着狠厉,而银发因周围气息未停而飞扬起来,墨袍翻滚,气场摄人,如同魔君。
我定定看着爱伊,心里凄凉,此刻浑身是伤地站在他面前,他视若无睹,这一张容颜啊......再也见不到他清和的模样了吧?再也看不到那温润的笑意了吧?接着又苦笑,果然......我就说嘛,不求关心,不要接二连三地讽刺我就够了。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不会告诉你真话。我敛了心神,又拧了拧白衫的水,疑惑地看着他:“我在和自己说话......”
爱伊一听,长眉皱起,眸中满是疑惑,而怒火不减,忽然抬起手,白皙的长指青筋暴露呈爪状,竟似要狠狠抓住我,他眸光一扫,大概看到我尽是伤痕实在无处可抓,一甩墨袖,冷声道:“你可知道结界中闯入了外人!?孤方才感到此处异常及时赶来,你却说在自言自语!?”
他的紫眸瞪着我,充满了不信任。
不过你这次是对的,我心里默默说。但表面却淡淡的,又带了点落寞:“君主,我没有骗您,我一直都是一个人,只能自己和自己说话了......否则......”
“呵......”爱伊轻声嗤笑,低眸俯视我,我看着那紫眸,似乎消了怒气。
也许他不再如魔君般迫人,我不害怕便有了底气,尖酸起来:“您是在怀疑我什么?那您可真奇怪,您又不是不知道,这里没有人喜欢我,怎么会有人过来?就算是外面来了人,我一个无能又一无是处的普通人,大概也不屑理我吧!”
“......”爱伊平静下来淡淡看着我,大概相信了我的话不再怀疑我是“奸细”。
“倒是有自知之明。”他再次奚落我。
我抖开白衫准备去掉水分,却不再理会他,我的心已经很凉,很累,也很冷了。
一瞬的静默后。
“你的伤......严重吗?”爱伊忽然问到,声音低沉。
严重吗......?呵......爱伊,你这是没的说了还是怎么,现在问实在太晚了。
我穿好白衫又系了一个蝴蝶结,看着蝴蝶结我不合时宜地笑了--且让我保留这仅剩的纯真与稚嫩吧......
“明日,”我顿了顿,恭敬地问:“明日去哪里训练?”
爱伊沉声不语,紫眸闪着暗光,片刻后,道:“你后悔吗?孤说过......”
我立即打断他:“不悔!“又背过身去,看着浩荡的湖水一字字喊到,更是我的宣言:”这样的伤和疼、让我再经历一百次我都不悔!而且我相信,我能在那一百次中变强!”
“......还很有志气。”爱伊在我身后说到,也不知是否真心夸奖。
“您说过会训练我的。”我转回身睨着他。
爱伊勾唇挑起淡笑,那张白瓷般精致的脸,可以如春风和煦,亦可如冰雪寒人,此刻的笑容便是清冷的。“孤的考验还未结束。”
“......”我默了默,沉静地回到:“我没有退缩,也没有放弃,下一个考验是什么?”
“你这伤还能再战斗么?”爱伊轻浮地问,他总是小看我。
“能!”毫不犹豫地回答,况且,我哪有那么多是时间去等待!。
“可以,倒是坚强,明日等孤来吧......需要孤给你药么?”难得爱伊软了语气。
我抬眼看他,今夜仍无月,那双眼睛曾是星辰......里面会流出璀璨的星光,让我觉得惊艳、耀眼,猛然的心痛令我瞳孔一缩,暗紫的眼眸邪气、魅惑,为什么......会这样。
“药一定很珍贵,就不必用在我身上了。”我很低很低的,对自己说,说罢对爱伊摇了摇头,挽起一丝从容笑意,从他身侧走过,一白一黑交错的刹那,我说:“天晚了,君主早些回去休息罢。”
“站住。”爱伊沉声道。
我依言停了下来,夜风吹起衣衫,星垂平野,我对爱伊......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呢。
“如果遇到了入侵者,切要知会孤。”算是最后的嘱咐还是命令?
“我可一天都见不着您。”看着远处的幽篁林,我空茫地回答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