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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24)

作者: 李大愚 阅读记录

墨玉听着,顿住。

良久,摇了摇头,他想,他所爱的,可能不是一个人.............

“我喜欢过人,”九歌双眸中凝聚起了固执的光,“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我相信这个书生一定也是爱着李姑娘的,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不可能是假装的,我不相信他最后没有回来。”

九歌跟着书生的身影而去,她想要看看,这个书生,最后为何没有回来。

墨玉的一双眸子由远而近,最终还是落在了九歌身上,轻叹了口气,随即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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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佩兰,你可还识得这方手帕。”

走出了李佩兰的记忆,外头的世界仍旧一派阴气浓郁,李佩兰仍是方才魔化发狂的模样,四周那些冤魂化作的鬼扭曲着神情张牙舞爪的扑上来,却都扑了一个空。

墨玉刚要做闪躲,却赫然发现那些恶鬼从他们面前穿过,开始四处游走。

九歌紧紧握着手里那方已经残破不堪的手帕,走到了李佩兰面前。

李佩兰骷髅一样的脸上散着黑雾,干枯的手指已经掐上了九歌的脖子,她似乎毫不在意,只想要将眼前的人掐死,然后吞吃下肚。

九歌却丝毫不惧,而是垂下头,看着那方手帕,白绸为底,原本上头绣着一枝盛放的兰花,栩栩如生,诱来了几只蝴蝶翩翩起舞,只是在泥地里埋了三年时间,绣画已经模糊不清,书生临死前挣扎着以血画上去的字,只剩下隐约的血渍了。

“看不清没关系,我念给你听。”九歌揉了揉眼睛,催动了定魂珠。

“兰儿,兰儿,对不起,我恐怕回不去了,与你相识相知,是寒之这一生所幸,若有来生,我一定会骑着高头大马,领着八抬大轿来你家门口迎娶你,可今生,我要先抛下你了,我不愿意,不愿意,还未让你安享荣华,可时不待我,你快带着心儿回家去吧,寒之不管是在天上地下,定会护你们此生平安健康。只待来生,纵然千刀万剐,我也一定要再把你娶回家.............”

那时书生临死前的声音,定魂珠一字一句的记了下来,此刻,用了九歌的嗓子说了出来。

想着书生临死前的模样,九歌便忍不住红了眼睛,顾不得脖子上刺入皮肤的疼痛,

“你听见了吗,书生没有抛下你们,他死了,在去京城赶考的路上,暴雨引起了山洪,山洪导致了山体滑坡,他被掩在了泥地里,用最后一口气将这手帕掏出来,想着哪怕日后有人经过,能将消息传来给你,好让你带着心儿回家去,他本来想多写一些的,可是已经没有力气了,只来得及写上兰儿,兰儿......”

九歌抬起头,将手帕摊开,放在了那空洞的眼眶底下,看着她,“李佩兰,书生比你所想的还要爱你,你误会他了。”

四周的一切,在那瞬间僵硬,仿佛凝固成了冰,却在冰里透出了卡擦的碎裂声。

墨玉伸手,将九歌拉到身后,脱离了李佩兰的掌控。

“她恐怕已经失了心智了。”

那方手帕幽幽的落了地,刚好露出那支兰花的一角。

那是离家前,寒之非要拿的,他说,

此去京城,来回恐怕要用上百余日的时间,我若是思念你了,还能拿这手帕看看,若是手帕都没有,我该如何自处啊。”

男人出门,哪能带着女子用的手帕呢,佩兰那时候,还嘲笑了他。

李佩兰的手,有一些颤抖,她垂下头,看着那方手帕,看了良久。

有风起,穿过破旧的草亭,黑雾渐渐消散,那些冤魂忽然起了狰狞状,嘶吼惨叫起来,渐渐的,一个接一个消散了。

天光忽然明亮了起来,露出原本的一切本来模样,整洁的茶亭变得坍塌,只剩下一派大火过后的漆黑,又经过了年许的风霜雨雪,变成了野草丛生的荒芜。

李佩兰一身粉衣站在荒芜之中,一如当年与书生阁楼幽会的模样,微微弯腰,素手捡起了那方手帕,她落下泪来,

“姑娘,能不能,领我去看看我相公。”

山路不短,李佩兰一步一步,走着昔日书生满怀期望走过的路,每一步,都是那时他对自己能给他们母子带来美好生活的殷切,她几乎都能看到书生脸上的欣然笑意。

三日后,九歌再次到了那书生的葬身之地,白骨森森,半身在泥里早已化作了黄土,半身也在虫兽的啃咬下,看不清原本面目。

李佩兰走到白骨面前,双膝着地,想要伸手去碰一碰自己的夫君。

可如今,她已经是鬼,因着昔日的怨念才能凝魂聚魄,此刻怨念散去,仅剩执念,不够让她有能力拾捡夫君的白骨。

“姑娘,”李佩兰手落空,落泪无声却汹涌,她看着九歌,“求求你,让我替我夫君收敛骸骨,不要这样暴尸荒野,我求求你....”

传说,死无葬身之地的人,来世也注定漂泊无依凄苦一世。

九歌握了握拳,赫然想起,道长教了她将鬼魂凝聚成人的术法。

九歌很想帮她,可是。

墨玉说,“除了你,再没有人能成全她的心愿了,试一试吧。”

九歌转身,狠狠的抱了抱墨玉,深深吸了口气。

鼓足了勇气,就再无所畏惧,九歌走到了佩兰面前,

“凝聚成人的代价,就是会随着日出从此灰飞烟灭,你再也见不到你夫君了,你可愿意。”

佩兰笑中带着泪,

“能与他一世夫妻,我已经知足,做人太辛苦,若是能让他来世得偿所愿,也不枉我们相爱这一场。”

墨玉在身后看着,怀中还有九歌方才用尽了力气抱住的感觉。

此刻一手遮盖李佩兰带泪眉眼的九歌,像是发着光的天女。

世间仅有。

他微微抿唇,正要抿出潺潺的笑,忽然间,脑海里忽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踉跄倒地,落在那草地上,修长的身躯刹那间如白雾消散,不见了踪影。

九歌此时正凝神贯注,将李佩兰的一缕幽魂凝聚成人。

☆、黑泽

“王爷,你醒了。”

久未等到容夙归来的一众人等终于得来了消息,在这个驿站里见到了昏睡不醒的人。

幸有一个道士途径,感应到了异变,出手将他拉了回来。

容夙睁眼,眼前幽幽漫漫的光影渐渐消退,他不在那个乱石遍布的苍山之中,而是一个幽暗的房间里,面前站着一位白衣白须的道士。

他眼眸微眯,认出了这个道士就是那一日在崖下,出手救下他和九歌的人。

“道长,她呢。”

道长修为高深,不用说,便该知道他问的是谁。

白须道士摸了摸胡子,抖了抖衣袍,退出了几步,

“本就不是一路人,早做断绝才是上选。”

老道士出了人群,要走,手臂却被人死死拉住。

一脸惨白的容夙,方从离魂之态中苏醒,按理,应当全身无力,需好生将养两三日才能恢复,此刻却如铁钳一般拉住了他,他直直的看着老道士,眼眸未动,顽强固执。

“告诉我,她呢。”

身侧有人来扶他,他却纹丝不动。

白须道士回望了一眼,眼中是告诫,“执迷不悟,是会不得善终的。”

“那又如何,”容夙说,“告诉我,她呢。”

愈是艰难,愈是固执,愈是纠缠,愈是不放。

房门被人推开,一位青衣公子缓步而入,看了看半落在地的容夙,眸间闪过一丝诧异,

“究竟是何人,能比得上整个陈国重要。”

见了来人,容夙仿佛这才如梦初醒,渐渐松了手,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九遥,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替容夙坐镇京城的慕九遥,他走上前,坐于床榻上,面露微微嘲弄的神色,

“书信请不回尊贵的七皇子殿下,微臣只有亲自来接了。”指尖敲了敲木板,不难看出慕九遥有些愠怒,“不知这江南是有怎样的美人引得皇子乐不思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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