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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福小婢(下)(64)

作者: 九歌 阅读记录

屋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似乎几个大汉和夫人府护卫推搡起来,有人高叫:“哎呀!周家欠钱不还打死人了!”

春花冷下脸披衣起来,这是强行碰瓷呢!

春花掀开被子要下床,麦子急忙拦住她:“夫人这才不过十天你千万不能下床,更不能出去见风费神,要是落下月子病一辈子遭罪。夫人你歇着奴婢去见她们!”

春花推开麦子冷笑一声:“这明显是设局冲我来的,偏不偏家里一个能顶事的都没有,就找上门来。”一边说,春花一边下炕穿鞋。

麦子像是吞了块石头在心里。她也是跟着春花两口子见过世面的,敢这样明闹进敕造夫人府,这群人必然有所仰仗,就连王六和吴妈妈怕也是人家设计好的。

她一个普通丫头出去确实不顶事,麦子眉眼沉重蹲下身帮春花穿鞋。

穿好鞋春花站起身一瞬间头重脚轻,躺了十日骨头有些发软。绿萼和建兰两个小丫头早就跑到屋里,虽然害怕却依然尽职的过来伺候,见春花有些恍惚连忙两边扶住。

春花稳稳神站直,沉声吩咐绿萼:“去吧命服冠带拿来。”

第七十一章

“是”绿萼应一声去衣柜取朝服,春花到梳妆台前坐下,屋外又传来那群大汉高呼:“打死人都不出来,果然官家威风!”

春花解开头巾散下头发对建兰吩咐:“出去告诉他们,闭嘴等着,否则惊了小少爷本夫人要他们拿命来赔。”

“是”建兰领命出去,在屋外用清脆童音郎朗重复“夫人说了让你们闭嘴等着,要是惊了小少爷夫人要你们拿命来赔。”

一群大汉见不过是大半人高的小丫头,哄然而笑:“你们夫人果然拿百姓不当人,咱们死了都不敢惊动她家小少爷。”

建兰毫不畏惧稳稳站着:“我们夫人也是你们能评价的,告诉你们,我们夫人从来言出必践,先摸摸脖子想想再闹腾,这里可是皇上御赐的一品夫人府。”

春花听得点头,建兰果然是丫头里最稳重能镇住场子的,她又吩咐绿萼:“去叫少爷奶娘过来。”

“是”绿萼欠身去西厢叫人。

麦子颤着手拿起梳子,小心的给春花通头发,十多天没洗没梳,春花的头发油腻腻有些纠缠。

“用篦子,那个刮过的头发干净齐整。”

麦子听了眼里滚下泪珠儿:“夫人差不多就行了,何必……”妇人月子不能沐浴梳头,否则将来会迎风头疼骨痛,用梳子也罢了,用篦子?那头皮还不落下毛病。

“今天这事不好善了,总要气势上压住他们。”

春花按品大妆头戴宝冠上有花钗九树、博鬓一对、宝钿八根,脸敷白、粉口含丹脂,身穿九对翟鸟衣,玉带霞披光彩照人,在麦子的搀扶下走出来。那群大汉看到春花出来全愣住了,这和他们计划不一样。

他们计划是趁乱要春花半条命,让她下半辈子缠绵病榻。他们主子说这女子性情刚烈,可以言辞激她出来,想来月婆都是蓬头垢面,他们乘机大闹,说周家随意派人推诿欠债不还,然后借口要找真正的主子,和护院冲突趁乱向春花下手,以报改制之仇,可如今出来的确是冠袍严整的一品命妇。

不知道的情况下‘无意’伤了春花,最多流放之刑。现在么,在当朝一品夫人面前不恭,呵呵,那时犯上,动手?那是老太太上吊——嫌命长。

春花稳稳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院子里杂七杂八一堆人。七八个彪形大汉,穿着半敞的粗布短打露出胸前肌肉虬结。四喜被捆的粽子一样堵了嘴扔在地上,看见她在地上不停挣扎‘呜呜’叫,旁边有一扇门板上边躺着不知死活的周怀婴,两条腿以奇怪的姿势摆着明显打折了。

为首大汉看春花直盯着周怀婴,笑着打哈哈:“这老丈在我们赌馆欠下八千两银子不还,兄弟们略微教训下原打算扔到乞丐胡同,谁知道他却说自己是夫人家长辈,这才上门讨要。”

说话间绿萼端出一把椅子,春花看着院子里的大汉慢慢坐下一一吩咐:“建兰拿老爷名刺和李冬去顺天府,就说有人擅闯夫人府请他们派人保护。再有人死在院子里,请派个老道的仵作过来。”

“是”建兰屈膝,院里的护卫李东也出来领命。

“麦子去都察院找如意,让老爷请位御医来,就说可巧,王六和吴妈都不在的时候,老太爷被赌馆人打折腿抬回来,然后有人死在咱们院子里,让御医好好查查怎么死的。”

“是”麦子也领命而去。春花第一次切实体会到下人少的坏处,没人可用她身边现在连个撑场面的都没,绿萼被她留下和奶娘一起照看初阳。

领头大汉看人分几路出去,笑得有些尴尬,这和当初预料的完全不同。他踢踢装死的同伴,挤出笑:“原是怕夫人不理会咱们,让兄弟假装下事情严重,夫人放心他结实着呐。”

地上的‘死人’麻利的爬起来,,这事有些不受他们控制,原本是想搅乱,没想到春花一身命服出来。不过能执行阴私命令的没有傻子,他们立刻改变方针专一要钱。

“夫人既然出来,就请把银子结了吧。”

春花挺直腰背坐在椅子上,剩下四个护院分列在她身后,春花不提银子先问:“你们是庶民,见到一品命妇该什么礼数?”

几个大汉面面相觑,春花稳稳坐在上首并不着急,也不理会四喜‘呜呜’挣扎,她并不想知道周怀婴怎么中的圈套,这些弯弯绕的事情得周清贞处理。

院子里安静下来,初夏的风微微拂过高大的青松银杏,吹得春花满头珠翠轻轻晃动,春花坐着纹丝不动。

几个大汉看来看去,最后只能不甘愿的一条腿,一条腿慢腾腾跪下磕头:“小的们见过夫人。”

春花静静的看着他们跪下不叫起,设圈套闹事,这些人自然不够格做主谋,可是做事罔顾良心也不是什么好鸟,春花就是为难他们又怎么样?

“夫人?”领头的抬起头询问,春花闲闲看着不说话。那人发现这次的差事不好办,点子太扎手,他脸上哈、哈、哈,干笑,从怀里掏出白纸黑字“夫人就算贵为当朝一品,也得欠账还钱不是?”

春花嗤笑:“本夫人有说欠账不还吗?只是数额巨大当然要等老爷回来做主,你们且等着。”

五月的日头从东天升到正中,明晃晃照在院子里照的青石板泛亮。那些大汉额头慢慢晒出汗珠,春花腰腿僵痛在廊下坐的笔直,任由院里来来回回的风吹过,绝不肯弱一分气势。

周清贞在衙门里处理积压的卷宗,他如今是三品大员有自己单独的公房,将近一月积累的各种条陈足有一尺多高。

“老爷,夫人让麦子带话来。”如意脸色有些难看的进来禀告。

周清贞从一堆案卷里抬头,清明的眼神变得锐不可当:“府里出什么事了?”

如意低头欠身:“夫人让老爷请位御医回去,还带话说‘可巧,王六和吴妈都不在的时候,老太爷被赌馆人打折腿抬回来,然后有人死在咱们院子里,让御医好好查查怎么死的’。”

有人设套特意调走王六吴妈,看来很了解夫人府,而和他有仇有这能力的只能是宗室!周清贞稳稳坐着心思急转,他要回家需得请假偏偏他的上司,右都御史一早被礼郡王召走了。

礼、郡、王,周清贞把这三个字在心里咀嚼一遍,猜测他的后手。你以为我会不顾一切冲回去,然后你们安排出什么紧急事务,甚至人命关天治我一个玩忽职守?

不得不说拉着右都御史闲扯的礼郡王,确实有这打算。周清贞能为刘春花金銮殿告御状,能为她御前抽朝臣,想必知道刘春花受伤命在旦夕,一定会不顾一切冲回去。那时候他安排的死士就会出现在都察院喊冤,然后撞死都察院门前石狮上以死明志。